李健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但曲高和寡,在座的没人能接住他的话头。只有芳芳,不时通过提问的方式让话题延续着。这时,她又问道:“那现在这只中电涨到什么价格了呀?”
马军凑出来说道:“前阵子最高涨到45,最近基本在4o块左右吧。”
芳芳羡慕地说道:“哇,太厉害了,就算没能卖到最高点,健哥的股票现在也翻两翻了。”
李健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在28块的时候就出掉了。”
芳芳先是愣了愣,随即说道:“那也很厉害了,要是我的话,涨两块就要卖了。”
李健淡淡一笑,说道:“当初判断中电能赚钱要大涨的只是少数人,可涨到28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中电公司很赚钱,都知道中电要涨到天上去了。其实我知道股价还会往上涨,但我还是决定在28块处卖掉,因为再往上,就有很大的泡沫了。中电的产能有限,新产能的建设需要时间,而电费也不可能无限上涨。所以,中电在未来能赚的钱是可以计算出来的,股价不可能无限上涨,过28还拿着,或者买入中电,那不是投资行为,而是投机。”
芳芳又举起了酒杯,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真是听健哥一番话,胜读十年书啊。”
李健哈哈笑着与她碰了杯,喝了口杯中酒,忽然想起什么,问马军:“对了,你们在哪里做的交易啊?”
李健的价值投资论,马军听得云里雾里,根本插不上话。这会听见李健问他,忙报了几家经纪行的名字,最后又说到了九龙众泰。李健一听就明白了,笑着说了句原来是在黑铃铛里交易啊,然后就不说话了。
芳芳好奇地问:“健哥,什么是黑铃铛啊?”
李健吸了口烟,将烟喷向空中,然后才看着芳芳说道:“黑铃铛,就是非法经纪行。在那种地方做交易,其实就不算是买卖股票,根本就是赌博。”
“赌博?”芳芳有些吃惊地看向李默。
李默笑了笑,却什么都没有说。
马军争辩道:“姐夫,这怎么能说是赌博呢,我们之所以在黑铃铛里交易,是因为这里要求的资金门槛低,交易手续费也少,但我们买卖的是一样的股票,看的是一样的价格,没什么区别的。”
李健摇了摇头,说道:“在黑铃铛里买卖,看上去也是在买卖股票,但其实跟真正的股票交易完全不同。在那里,你们赌的只是几个点的波动,你们根本就不关心自己买的是怎样的一家公司,包括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经营情况怎么样,未来展如何。小马你说,是不是这个情况?”
马军不承认自己是在赌博,可他半张着嘴,这个那个,啊了哦了的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他便望向了李默。
“健哥说得对,确实有很多人盲目地买卖股票,与赌博无异。但这不是黑铃铛造成的,而是这些人自己的选择,我相信,在正规经纪行里一样也有这些人的存在,他们只看价格波动,不管公司经营。”喝酒李默不在行,可说起股票,他却当仁不让。见马军望过来,他便接过了话头。
李健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那些今天买明天卖,幻想着一夜暴富的短线交易者,不过就是些跳梁小丑,他们也许能在一段时间内赚到钱,或者两三年里都能赚到钱,但早晚都会输得不名一文。”
这一番话,让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李默和马军在股市的战绩,不可辩驳地被定性为了赌博,而且未来的悲惨结局也似乎早已注定。
李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看来健哥是位坚定的价值投资者。”
李健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杯中旋转的液体,自言自语地说道:“没错,我是坚定的价值投资者,我始终认为,不了解公司,不了解行业,对社会经济状况一无所知的人,他们买卖股票,就是在赌博。”
“少来你那一套,你也就是嘴上功夫,人家是实打实地赚到钱了,你还亏钱呢,有什么资格在这教训人家,说那些屁的大道理。”在这个桌子上,也许只有邱艳能这样说话,而李健不但不敢生气,还得陪着笑脸,尽管那笑脸也有些尴尬。
李健打了個哈哈,总结性地说道:“小马我跟你说,股票这潭水啊,深着呢,靠运气,是走不远的,我劝你见好就收。”
马军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不炒了,赚了的钱准备买房结婚。”
李健举起酒杯,很是认真地说道:“小马,你在股票市场里赚钱我不佩服你,但赚了钱能从股票市场里激流勇退的人,我从来没见过,所以我一定得敬你一杯。”
马军喝了这杯酒,刚想说话,李健继续说道:“我李健啊,学的就是经济专业,做的也是企业资产评估。今年33岁,炒股也炒了十年了,算不得什么高手,但自认为见过一些人和事。在这个市场里,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一套,但他们要么不断亏钱,要么常年套牢,唯一赚钱的时候,就是他们在跟别人吹牛讲故事的时候。听哥一句话,这股票投机啊,不是一般小散户能玩得转的。”
马军嗯了一声,说道:“姐夫,我有自知之明的,这几个月也全靠李默帮着赚了些钱,现在他要去港岛了,我也就不玩了。不过小默是真的很有天赋,他要去正规的交易所交易,这方面伱熟,他过去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姐夫多帮忙照顾一下。”
李健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能帮的我肯定帮,但我真的不看好做短线的全职交易者。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劝你见好就收,去找份工作,或者有什么心得的话,做点生意也是可以的。现在香港的经济蓬勃展,机会还是很多的。”
这句话是对李默说的,李默站起身,举起了杯子,说道:“健哥,我知道你说这番话是为我好,我也很清楚,股票投机这条路不容易走,但我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会轻言放弃。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感谢你的劝诫。”
李健与他碰了碰杯,有些感慨地说道:“年轻就是好啊,不撞南墙不回头。想当年,我从美国读书回来的时候,想的也是要做一番事业。可如今,窝在几平方米的办公室里,不好不坏,不死不活。你现在让我放弃这份工作,义无反顾地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我还真没这个胆量。老婆孩子哦,人肩膀上一旦有了责任,腰杆就直不起来了。”
邱艳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怪我们拖累你了哦?”
李健连忙告饶,说道:“没有,没有,这是男人该有的责任。”
邱艳不依不饶,说道:“你要是有本事,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把事情做好了,一样能赚钱养家,那才叫本事。你自己没能耐,拿老婆孩子说事,算什么男人。”
整个晚上,李健侃侃而谈。他确实是个有知识又有见识的人,他从股票谈到经济,从香港谈到世界。无疑,他是这个桌上最风度翩翩的那个男人,可妻子的话就像针一样,无情地扎破了那些飘在空中的彩色气球。李健阴沉着脸不说话,而邱艳却又跟没事人一样,凑过去跟慧慧说起了悄悄话,两个人还时不时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