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惊鸿客》全本免费阅读
清茶死后,师傅明显又老了些。我时常见他一个人在梨树下呆,微张着嘴,一坐就是半天。
终于熬过了寒冬,园子里又是满树春白。我迫不及待地跑向梨园后面的荒地,清茶坟前的那棵,果真也开了花。
这年师兄刚满十八,师姐不过十七,正值芳华。印象中,师兄总爱黏着师姐,时常嘴角带笑的望着她出神,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师姐现了,只轻描淡写的一句:
“又在傻笑个啥?”
师兄保准会这样回:
“不施粉黛轻娥眉,淡妆素裹总相宜。”
是的,师姐不用穿红着绿就胜过桃李了。不过她有一件苏绣春衫,上面是用细腻的针法绣着繁花。褪去冬装着上它,师姐望着水面的人影,问了我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你想成为人上人吗?”
我抬头看着她,那一双剪水眸里究竟透着什么,我显然不懂:
“什么是人上人呀?”
师姐没有回答,牵起我的手走着,一路沉默。她的十指剥春葱,就像我见过的卖艺女子弹筝的手。
良久,才缓缓开口:
“人上人就是,享尽荣华富贵。”
我似懂非懂,师姐口中的人上人,或许就是大户人家乘坐的马车,连布帘子都绣着纹样,精致极了。又或是长街上路过的四人抬的绿呢轿子,里面坐着的必定是三品官员。
师姐梦着大宅院里的好物成抬,仆人成群。殊不知,乞讨的人更羡慕从那高墙里跑出来的阿猫阿狗,有个歇脚的地儿,还不用挨饿。
人各有志,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转瞬即秋色之中,听说西府院子里的秋海棠开了,我和一群小人儿拥在府邸前往门里瞅着。大门开了,打里面走出来一个挎着花篮子的婢女,她的髻中别着一朵海棠花。见了我们,没好气的笑道:
“给,别再叽叽喳喳的了。”
我拿起一朵秋海棠,闻了闻,确实没有花香。拿回去问师姐,她瞧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喃喃着:
“不过是朵断肠花,何来花香?”
大约过了三日,师兄师姐站上了戏台子。算来梨园有好些个日子没开场子了,闭关的时候,二人煞费苦心编排了牡丹亭里的一出游园惊梦。至于这出折子戏能不能给梨园带来第二春,还得看造化。当天虽只来了零星几人,那也得演完,干这行的规矩,就像师傅经常说起的那句顺口溜:
“戏已开腔,八方开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明。”
所谓生戏不熟不唱,没有功底不配登台,凡要讲究个敬字。
师姐扮得杜丽娘先登台了,依着唱本咿呀唱着,声声痴,步步娇。她梦中那位手持折柳的多情公子,正是师兄扮得柳梦梅。黑色的小生巾帽,左右如意头挂着浅色流苏,巾背还垂有两条飘带;着一身白色戏服,衣襟绣着些许绿叶桃花。乍一看,仿佛见了清茶的影子。可惜要论秀气,还是差了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