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奥罗拉在征求了母亲的建议后,用一块从碗橱底层找出来的碎花灰色毡布将这些东西裹了裹,然后打了一个相对不算难的结,放在了厨房里正对着后院空地的窗户旁边。
虽然从各方面来讲,她们很需要这些新鲜的食物,但是不代表会不分来历的吃掉它们。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和刚刚在后院见的少年是有关系的,所以就放在了那里。
做完这一切后,奥罗拉的手指上还沾着些许刚刚因为打包这些东西,而无意从某个松软甜点上刮蹭下来的糖霜,她放在嘴里试探性地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味道和想象的一样好,带着丝滑的奶香味。
晚饭是中午吃剩下后现成的,早上在小溪里摸到的小鱼在厨房门背后的铅桶里半死不活的漂浮着。奥罗拉试着去抓它们,可惜小鱼的鱼鳞滑溜无比,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倒被鱼尾巴甩了一脸带着腥味的水。
“罗斯”母亲的声音传过来,很轻缓,“还是让我来吧,你还太小。”
也许是已经失去了清晰世界太久,菲尔德太太的触感和听觉变得非常敏锐,只是身体总是很虚弱,因此不太下床走动,除了做饭的时候。奥罗拉不清楚这家人在以前是靠什么过活的,但是自从她来了这里后,她就一直很好奇。
菲尔德太太几近失明,连生活自理都困难。奥罗拉只有七岁,更指望不上她去做什么工作来养活家里。
但是有一点值得玩味,那就是她们即使拮据如此也没有沦落到上大街上乞讨。生活虽然远远算不上宽裕但也还勉勉强强的凑活,奥罗拉每次去集市上买东西时,菲尔德太太总是会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面额不大的纸币递给她。
她总说奥罗拉自从上次不小心溺水以后就乖了很多,也懂事了很多。奥罗拉每次都用同样的话搪塞过去“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所以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个理由无疑是让人信服的,而且也是奥罗拉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
奥罗拉站在旁边了一会儿,确信菲尔德太太虽然动作迟缓但是不会
被割到手以后,她开始转身去布置桌子。
这时,客厅的方向传来一阵敲门声,礼貌而矜持。
母亲放下手里的刀,侧耳确认了一下“罗斯,好像有人来了。也许是阿希礼先生,快去吧。”
奥罗拉放下抹布,顺手在挂在门背后的毛巾上擦了擦手,然后走过去扶着门锁问了一句“请问是谁”
“迈尔森阿希礼。有您的邮件。”
原来是每个月必来的邮差。
奥罗拉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打开了门,却被眼前的这个人给狠狠震惊了一下,蹦到嘴边的单词音调在专属孩童的尖细稚嫩嗓音里变了形,被人为地拔高一个调又打了个结拴在结尾。
眼前的人不可能是邮差,就算是七岁小孩也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穿着一件造型夸张的紫罗兰色长袍,一直垂到地上,柔顺光亮的袍摆铺散在地面的幼嫩草尖上,头顶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和身上的袍子颜色如出一辙。他的年纪上去可能有五十来岁,鬓角的发丝有些斑驳的黑白色,胡子因为嘴角的笑容而向两边幽默地翘起来。
原谅她没有孩子该有的无穷好奇心,就算对方打扮得就像一个衣服染错颜色的圣诞老人,等到奥罗拉从震惊中缓缓回神以后,下意识地也只想着快点关门。
尖帽子先一步用手拉住门,语气充满了慈长辈似的责备“噢,心急的小家伙。等等,你不想要你们家的邮件了吗”
那一瞬间,奥罗拉很想叫菲尔德太太出来帮忙,但是她忍住了。毕竟以菲尔德太太的情况,不可能指望她保护什么,自己这样把她叫出来还只会让她更担心。
奥罗拉谨慎地了他一眼,尽量把自己往门板后缩进去,眼珠盯着他手里的邮件,不知道该不该接,或者要么狠下心干脆把门关拢。可是这个人虽然起来并不强壮,但是力气却出奇的大,奥罗拉暗中试着晃了晃门板,可惜纹丝不动。
“您是邮差吗”奥罗拉轻声询问到。
“临时的。”对方冲她眨眨眼,眼睛眯得像月牙儿那样,起来很和善,“这是每月按时送来的邮件,阿希礼先生前两天摔断了腿,所以菲尔德家的邮件由我来送。”
“那其他家的
呢”奥罗拉捕捉到对方话里的奇怪之处。
“噢,那起来得他们自己去取了。”尖帽子遗憾地耸耸肩,将邮件递给奥罗拉,“顺便,布莱克先生让我转告你,希望你喜欢他下午送来的东西,他有非常要紧的事必须马上离开,伟大的事。不过我想他近期会来拜访你的,我是说至少那几本你应该会喜欢的。”
“布莱克先生”奥罗拉茫然地重复了这个陌生的姓氏,然后想起了那包放在窗户边的东西,还有那个黑发的少年,“呃谢谢他的好意,可是我不记得”
奥罗拉的话还没说完,尖帽子忽然从领口里掏出一只银色怀表了,然后惊讶地说道“我要迟到了”说着,他将包裹塞到奥罗拉手里,“好了奥罗拉,我必须得先走了。你妈妈知道布莱克先生是谁的,我就不跟你解释了。但是我劝你一定要尝尝那些烤饼,它们出自对角巷最出色的糕点师之手,你不会后悔的。”
说完,他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奥罗拉面前,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奥罗拉僵在原地好一阵,浑身哆嗦到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包裹,然后用尽力气啪地一声关上门,上了锁。
这绝对是继那次蟒蛇事件以后,最可怕的事。一个人竟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她今天真的不是在做梦
“罗斯”菲尔德太太站在厨房门口,脸色担忧,“你怎么了不是阿希礼先生吗”
“不是的妈妈,是一个”奥罗拉发现自己现在的词汇量真的很匮乏,她压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准确描述刚刚那个人她甚至都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