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神色古怪,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无锋,心说他跟王之涣还真是有缘。
“这首《登鹳雀楼》,也一手将‘白日依山尽’推为鹳雀楼第一胜景。你我今日赶上运气,倒是亲眼目睹了这一胜景。”姜维说道,“永济河从永州郡走黄土高原,河水因此浑浊泛黄,色彩上有黄河之名,向东而去,直奔东海。”
白泽看着那首诗,越看越觉得一笔一划之间,都蕴含着无穷剑意。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白泽喃喃自语,“王之涣当年向西看见白日依山尽,向东看见黄河入海流。可他还是不满意,想要穷尽天下奇观,就必须再上一层楼!此等开阔之心境,非常人能比。”
“到底是一百年来第一个挑战当世剑仙李牧之,逼他出剑的男人。”姜维感叹,“可惜,王之涣前辈挑战剑仙之后,生死不知,九州江湖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白泽已经听不见姜维的话了。
他沉醉在王之涣留在石壁上的诗句中。准确来说,他是沉醉在那蕴含在每一个字,每一句诗里的玄妙剑意中。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 白泽在脑海里演练《大河剑意》,长河滚滚,穿越千年的时光,从西方来,向东方走。
那不是大河,是剑。
那一剑从天外来,向东海去。
势跨北境,力分昆仑。
白泽目眩神迷,陷入空明状态,漆黑的眉目如星辰涌动,潮起潮落。
“白泽?”姜维奇了,伸手在白泽眼前晃了晃,可那少年还是没反应。
“怎么这人还能站着睡觉?”姜维小声嘀咕,可心里却隐隐有种猜测。眼前白泽这状态,像极了佛门讲的顿悟。
“这少年,竟如此恐怖。”姜维心道,“鹳雀楼一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登临,至今只听有人看王之涣题诗后对剑道有感,剑技再进一层楼。从未闻有人看此题诗,能进入顿悟一境的。”
要知顿悟之境,可遇不可求。九州多少修士遭遇瓶颈,走山访水,与自然万物为伴侣,就为了捉到那一缕天道,得以顿悟,突破瓶颈。
姜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枉称西境十八郡第一天骄,可在对剑道的领悟上,已经远远被眼前的少年甩在身后。
这第一天骄,又算得了什么?
姜维只觉内心重重枷锁,在这一刻悄然破碎。他长舒一口气,看着鹳雀楼外浩荡的天空。
大河流淌,山峦静默。
鹳雀楼在层林尽染的夕阳里像是庄严的大佛,镇压乾坤,带着煌煌天威。
姜维感觉到白泽身上翻涌的剑意越来越强,只如蒙尘宝剑将欲出鞘。
与此同时,那少年体内的真气也在剧烈波动,似是境界突破的前兆。
白泽介于苏醒与沉睡之间。
他看到苦海液化的先天纯阳真气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漩涡,虹桥从中直上九天,冲进天庭,直入魂海。
他看到魂海深处有一页金书,镇压蛮荒巨龙,散发出赫赫天威,不可撼动。
他看到无尽的荒原里白发少女孤独地眺望天地尽头,身边是赤豹文狸,周身吞灭着无穷的剑意。
他看到一条大河,带着滚滚剑意,从黄泉来,向九天去。大河之上,是一轮白金大日,将入山河。
白泽长长叹息,伸手握住了乾坤。
大河从他手中飞过,落日余晖,少年静默如神,静静看着手中剑意勃发,
天道第三剑,剑三长河落日,成。
白泽感应到脏腑水肾,剑意汇聚从苦海上升的滔滔真气,凝聚紫府。
“轰!——”
真气扫荡尘埃,白泽回过神来,伸手一指,一道沛然剑气飞奔而出,走栏杆,从七十丈的鹳雀楼顶层窜了出去,消失在遥远的暮空。
剑气走,剑意留。
姜维愣愣地看着那一剑出阁,剑风的呼啸仿佛还在耳边,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问他:“这一剑,叫什么?”
“长河落日。”白泽说,周身的气息,已经攀升到了紫府境,并逐渐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