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准备了特制的酒壶跟在殷煜珩身旁倒酒,他有伤在身,喝的是金银花泡的水,酒壶上机关一按,倒给其他宾客的便是上好的烧酿。
太子被朝臣权贵围着,反观江丞相门可罗雀,脸色十分难看。
殷煜珩上前,淡淡道,“丞相大人,我一直有件事想请教,不知可否如实相告。”
江慕言面上笑着,“将军请讲。”
“为何是二皇子?”
“老夫不甚明白将军的意思……”
殷煜珩垂眸一笑,江慕言这老狐狸还跟自己装傻,今日借殷逸行大婚就是想给他一个与太子化干戈为玉帛的契机,他既然肯带着家眷前来赴宴,心里怎会猜不到自己的意图。
“丞相大人,你我皆为人臣,辛苦大半生,无非求的就是忠君为民无愧于心,您难道还有别的想法?”
江慕言笑里藏刀,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将军,人各有志,既要忠心辅佐,那必是要效忠愿意庇佑自己的明君,老夫有心照明月,可奈何明月他不稀罕啊……哈哈哈……”
“也对,丞相大人是怎么上位的?想起来了,就是助陛下颠覆乔氏一脉时居功至伟啊,这便就势同水火,硬要依着自己的心意给大齐换一位储君?”
江慕言眼尾的笑意散尽,立着眉审视着殷煜珩,“将军既然知道老夫已无别的选择,令弟大婚又何必请老夫赴宴?”
“江丞相为大齐做的好事我记得,陛下也一定记得,只是这几年怕是岁数大了,为自己打算的多了些也难免,若大人能散去豢养死侍,抽手党争,只做大齐的丞相,殷煜珩愿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殷煜珩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太子的身上,他谦和友善,与一众宾客相谈甚欢。
江慕言倒是没想到他这样直接,苦笑了一声,“一笔勾销?哼,将军,世间之事若只是这般简单就好了。”
殷煜珩转眸看他,江丞相眸光一寒,沉声道,“老夫收手?那昨夜行刺二皇子的人可会收手啊?”
闻溪在旁听着,心下一惊,原来殷煜珩受伤是因为有人又对赵舜毅下手了,他武功过人,都被伤得这样重,可见行刺之人是奔着要二皇子命去的,下了死手。
殷煜珩并不意外,二皇子被贬斥入新兵营磨砺,丞相和云妃不可能不派人盯着,毕竟自己明面上还是与太子走得亲近,不得不防,是以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不足为奇。
“将军是否敢作保,二皇子现在站出来说愿意就番离开都城,就能保住性命?”
殷煜珩又看向太子,刚好对上他一双深眸,谦和的笑容不变,只是未达眼底。
“将军,昨夜拼死救下二皇子,无非是皇命难为,你尽职尽责罢了,老夫谢不着你。如今看来,朝堂上风云转换,来日被打压的说不准就是老夫,日后若有什么,怎知不是老夫自保,将军也莫要怪罪老夫。在其位,谋其事,将军若是已下定决心走这条路,那老夫亦无话可说了。”
二人言尽之时,席间传来响动,是殷逸行喝多了脚下不稳,摔了个人仰马翻。
殷煜珩接过闻溪手里酒壶,让她帮着把人送回后宅。
闻溪不敢怠慢,看着正泽和锦歌把人扶进了洞房,才转身离开,路经梅园,却看梅湘凌的婢女正骑在江暮雪身上。
“大胆刁民,以下犯上,竟敢拆了娘娘的木轮车,还好娘娘无事,不然定要你用命来偿!”
颂栀扶着梅湘凌站在一旁,那木轮车散成一团,轮子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江暮雪不服,还死命挣扎。
“你哪只眼看见是本姑娘拆的?这么多人,凭什么就抓着我欺辱?现在仗势欺人,你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要是没有太子殿下,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闻溪惦记着殷煜珩身上有伤,想说莫管闲事,绕开纷争赶紧回前院,可紧接着听到虞氏上去相劝,“娘娘息怒,今日府上摆酒本为了喜庆热闹,江小姐心直口快,您大人有大量,莫与她计较才是……”
梅湘凌公然不给虞氏脸面,当年她在殷府里也没少遭她白眼。
“侯夫人此言差矣,您可不能因为她是丞相之女就有所偏颇,哦,本宫忘了,您惯会攀高踩低,选儿媳妇也是如此。”
虞氏脸色难看,本就虚弱的身子有些站不住脚,她毕竟是殷煜珩母亲,闻溪走过去,帮着丽嬷嬷把人扶到一旁。
梅湘凌因为出身被人诟病已久,今日倒是个好机会让所有人闭嘴。
“江姑娘还不是没有丞相爹爹看顾,也要被本宫的奴婢骑在身下吗?对本宫不敬,便就是对太子不敬,你们江家难道不知忤逆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闻溪看向江暮雪,她一脸不忿,更不惧怕梅湘凌的威胁,“放开我!木轮车不是我拆的!你就是嫉妒我,故意找茬整治我,就是到了太子殿
颂栀上前铲了脚泥踢向江暮雪,刚好踢进她口鼻之中,“住口,你带着人当着太子妃娘娘的面折梅花枝,这本就冲撞了娘娘,方才入了这院子,你就一直盯着娘娘的木轮车打量,别以为我没看见。不是你还能是谁?”
江暮雪狼狈不堪,一嘴泥也无法再喊叫,只能死命地挣扎。颂栀命人把她的衣裙撕烂,要让自视清高的江暮雪从此在人前抬不起头,更要让其余以她为首的世家贵女都见识一下,非议太子妃出身就是这个下场。
未出阁的女子被当众扒衣是最要命的,且那些宫婢看梅湘凌脸色行事,下手格外阴狠,连江暮雪的里衣都不放过。她惨叫连连,上身的衣服被撕烂,胳膊被抓出道道红痕,胸前雪白的肌肤也隐约可见。
虞氏晕头转向自顾不暇,原本不该放任梅湘凌在将军府这般欺辱江暮雪,毕竟会牵连到前朝厉害,此时再跑到前院找太子或丞相求助也是来不及了,闻溪想着,或许这便是自己的机会。
她冲了过去,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撞翻了骑在江暮雪身上的婢女,连踹带踢逼退施暴者,把人护在自己怀里,还把最外面的褙袄脱下来给江暮雪盖在身前。
江暮雪从小哪里受过这等霸凌欺辱,几近崩溃,红着眼眶惊魂未定,却看见闻溪双眼坚毅,怒斥道,“这是镇北将军府,江小姐是府上贵客,休要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