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重接了先问道:「哪里找的?」
福海头更低都能看到颈后了,说:「在皇上登基的龙袍和通天冠中间夹着,露着个角。」
信里写什么韩重不用看也知道,撕开火漆封的信口,抽出来,端端正正的写着几行字:
重哥哥,这做皇帝不像做厨子,菜烧得不好吃,只会说你厨艺不精,你可以千百次的练习,千百次的重来,这天下治理不好,被人说昏君荒帝我不怕,却怕会祸国殃民,又岂能再回锅重做。我是早已计划好的,在你告知我高桐会逼宫的时候。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拿着令牌出了京了。你说我懦弱也罢,说我无能也罢,我还是那句话,这江山社稷太重了,我担不起,辛苦重哥哥你了。我欠小江的东西你对他讲,我一定会还他。还有,福海不是个坏人,他也帮我做了很多,我知道重哥哥你的心思,请留他一条性命吧。玮弟字。
哪个会说你懦弱无能呢,最聪明的人怕是你了。韩重看完了信心想。看了眼低垂着头的福海,从囚禁到弑君,从逼宫到出逃,这宫中桩桩秘闻他都有份,是万万不能留他的,可是他又确确实实的桩桩都是存了保全南越的心思,韩重思忖了片刻,抬脚狠狠地踹在福海身上说:「连皇上都看不住,你这个内侍太监总领还当个什么劲儿,滚开。」福海连声说是,闪到一边儿,看韩重走了,直起腰来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长舒口气,虽然说这品级没了,可这脑袋是暂时安稳了。
「他真的走了吗?可他还欠我三顿饭呢。」小江扁着嘴。夜里和韩玮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小江的口水在韩玮的侃侃而谈中流到脚面子上了。
「他说一定会还你的。」韩重哄着他说。
「可到哪里找他啊。」小江本来有些高兴,一想又很沮丧。
「过个一两年,不定哪里就会崛起个生意兴隆的饭庄,人人都说掌勺大师傅厨艺精湛,不就是他了,呵呵。」阿青有阿夺在身边心情豁然开朗,也会笑了,说完喜滋滋地看床上的阿夺。
第三日里,昭告天下,佞臣高桐实为北晋奸细,趁夜逼宫夺位,新皇尚未登基即遭遇不侧,连带四皇子也遭了毒手。仅余的六皇子继位,因年纪尚幼,平王辅政。高桐满门抄斩,淑妃带着五皇子服毒自尽。由长信侯挂帅,调动南越兵马,正式向北晋宣战,攻打北晋,为帝雪仇。
南越百姓素来仰慕爱戴韩重,韩重告示一出,人人都拥护他,一时举国激昂。
阿青在平王府的小厨房守着炉子煎药,拿着蒲扇轻轻的扇着,带着阿夺回到平王府的这些日里,他总是冷冷得,怕他不欢喜,夜里也不敢说陪他一起睡,只好在床前守着。阿青呆呆得望着炉子……咕嘟嘟的药煎好了,忙用网布滤了药渣,端着药碗进了寝室。寝室里墨玉荷叶盘内的水仙花开了,幽幽的一缕暗香沁满了整个房间。阿青听到帐子里有声音,忙把药碗放到桌上走到床边掀开帐子一看,床上帐中的阿夺被梦魇住了,出了一身冷汗,眉头紧蹙,头发湿淋淋的贴在额头上,头轻轻摆动像是要晃掉些什么,双手攥着拳头在胸前颤抖,胸口起伏的厉害,嘴里呢喃着不知道说些什么。阿青忙摇他:「阿夺,阿夺,醒醒,醒醒。」叫了两声,坐到床上拥他在怀里半抱着,轻轻拍他的脸:「阿夺,阿夺,醒醒。」
大军杀进北晋皇宫,一片银白,二哥冷森森坐在宫中,自己手中的长剑刺入二哥的胸膛,看着鲜血流出,可他哈哈的大笑着,回头一看,娘亲和阿青被侍卫团团围住,娘亲微笑着看着自己慢慢的透明了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下阿青看着自己,还是那宠腻的眼神,对自己说:「阿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侍卫的钢刀捅进了他的胸口。好疼啊。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也泊泊的流出了血;寒光一闪,侍卫砍掉了他的右臂,血急雨般喷了出来。啊!自己大叫一声,握着那把刺入二哥胸膛长剑的右手离开了自己身体,趔趄着退下来,耳听得阿青大喊,阿夺,阿夺,阿夺……慢慢得转过身来看着他,他成了一个血人。「阿青,不,不,这不是我要的,阿青,别离开我!」自己大声得哭喊。
「阿青,阿青……」阿夺在怀里痛苦的挣扎,呻吟着喊道。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阿夺,阿夺,你醒醒,醒醒啊。」阿青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小时候刚到谷中的时候他经常被梦魇住,大了后再也没发生过这种情况。看看窗外的日光才是午后。掰开阿夺攥成拳的手,那冰凉的手指立即紧紧地握住自己,握得生疼。怀里的人陡然的睁开双眼,丹凤眼里泪光莹莹,眼里满是恐慌,握着自己的手更用力。「阿夺,你怎么了?梦到了什么?」阿青在他额头上亲亲,小心地问,看他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嘴紧紧地抿着,什么都不说。
「别怕,这是在平王府里,别怕,我和师傅都在。」阿青说着,放开他起身,阿夺稍转身子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不放手,脸埋进他的胸膛里。阿青只得又抱紧了他说:「我不走,我给你拿药,喝了药,腿上的伤才能好啊,乖,听话。」见阿夺还是膏药般贴在身上,只好抱起他走到桌前,拿了药碗走回到床上。药碗就在眼前,漆黑的药汁冒着些热气,散着浓郁苦涩的药味,阿夺眉头又皱了。「乖啊,得趁热喝了,来。」阿青左手抱着他,右手端了药碗在眼前。阿夺眨眨眼睛仰脸看他,脸上似笑非笑得。自宫中回来这些天里,这是阿夺头一次脸上有些表情,阿青心里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