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品国子监祭酒司!吃闲饭的职位,养了一群酒蛆!你这里有什么药能够让我装病,在床上躺上几个月的?”韩轩翔用手扶着额头,闷声说道。
“想装病还不容易?只怕你家大大小小若干人等会心痛哭死。”夏沐风小心的为他的手臂缠上绷带,继续说道:“对了轩翔,听说康有为与梁启超先生最近在号召国家实行改革维新论,扩招有识之士一同向皇上进谏施行国家改革,还准备开设西学馆,你要不要抽时间跟我一起去拜访下康老师?”
轩翔挠了挠头发,回答道:“好啊。我这段时间被老太太烦得不行,连看书都不能安生。天天请媒婆来叫我看各家姑娘的画像,还说直接亲上加亲的娶了予宁表妹。你这里有空出的房间吗?干脆过段时间我搬来和你一同吃住好了。”
“房间倒是很多,就怕你这贵公子过不习惯粗茶淡饭的生活。”停了停继续说道:”舒穆禄·予宁?”夏沐风的家与韩府是世交,所以见过这位二夫人娘家的亲戚,据说还是位多罗格格,端庄大方,知书达礼更兼性格温顺。“好事情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予宁也是个小美人,她今年有14岁了吧?”
“我最讨厌别人管我的事情。”轩翔冷冷的回答。“让我娶她为妻,还不如直接卷铺盖搬到青楼,从此夜不归宿。”
夏沐风干笑了两声。这谈婚论嫁,尊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就是中国几千年来的婚姻制度和传统。到了留洋归来的韩轩翔这儿就成了『自己的事情』。只怕到时由不得他喽。
“呵呵呵呵,屋内少爷的一袭话,只怕我们这些福薄命浅的青楼女子消受不起啊。”
门外传来一个温柔倦怠的声音,韩轩翔抬起头看了一眼满脸黑线的好友,问道:“找你的?”在看到夏沐风点了点后,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捉狭的表情:“哟,换口味了?从小家碧玉到青楼女子?”
夏沐风神情窘迫的红了脸,随即镇定下来:“春娘与普通青楼女子不一样,你见到她便能消除心中对烟花女子的诸多嫌碍。”
轩翔摆了摆手,回道:“我从来没有对烟花女子心存轻视。她们只不过是乱世中的可怜人罢了。”他想起了在巴黎时遇到的一位因车祸而失去一条腿的纺织女工,为了谋生,她做起了妓女的勾当。可是却拒绝接受他怜悯的施舍。
“那春娘,就要代表青楼女子再谢过公子的知遇之恩了。”
门外的丽人款款入室,向两位年青公子福了福。“乱世桃花逐水流,公子有心了。小女子殷春娘有礼。”
“不知红遍京城的春娘——这么晚了,来到我夏某的诊所,所谓何事?”也许是因为轩翔在场,夏沐风的语气有着刻意的疏离与生硬,他似乎不想让好友误会些什么。
“小女子来带里屋的孩子回翠轩阁。听说她无意中惊了韩三公子的坐骑,所以特地代她向三公子赔罪。”
春娘的语气虽然客气委婉,轩翔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赔罪了,管谁是肇事方,反正孩子我一定会带走。是怕自己像大户人家一样欺凌良民吗?还是因为自己受了伤,追究他们翠轩阁的不是?这春娘也未免太小瞧他韩轩翔了。那个小丫头,这么小的年纪就被卖到了青楼,又为什么会在大雪天里一个人跑到了街上?这不是他应该去过问的事情,所以挑了挑嘴唇回道:“春娘严重了,是韩某的不是,才会惊吓到您家姑娘。为表歉意,就由韩某护送春娘回八大胡同。”
自己将小丫头带到夏沐风诊所的事情在场没有人行人目击,这春娘的情报网也够厉害的。她的气势虽说不上咄咄逼人,却是一个善于隐藏自身锐气的女子。妙曼身姿下的莲步轻盈,轻功必定在自己之上,耳边闪闪发光的金色虎眼石耳坠,只怕是浸过剧毒的暗器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当今世道鱼龙混杂,如果这个女人一开始便有心想害自己,完全可以利用床上的那个孩子。在他吻住那柔软唇瓣的时候,世界仿佛已经消失,只剩下耳畔的心跳与呼吸声。
啊啊啊啊啊!!自己是在想什么呢?她还只是个小孩子!难道自己真有死夏沐风说的恋童倾向?夏沐风魔鬼般的戏谑在耳畔回响: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雏雏雏雏雏雏雏雏,改天小爷就去八大胡同废了这雏!!
春娘似乎看出了轩翔眼中一瞬间的失神,嫣然一笑答道:“多谢韩三公子的好意,春娘已有随行的车马停在门外。只是劳烦公子将那孩子抬到车上便好,时日已经不早了,春娘一会还有贵客需要迎接。”
“你手上有伤,我来吧。”
夏沐风看了一眼好友,走进里屋将晕睡中的小女孩抱了出来,送到门外的马车中。
目送着马车压着雪花渐渐驶远,韩轩翔的眼中流露出了许此的惆怅。春娘所说的,乱世桃花逐水流,何尝不是当前大清国民的命运?甲午海战失败,今年三月初,李鸿章大人在日本签定了屈辱的《马关条约》。割地赔款,离国破家亡不远了,试问自己就算今天能将一个小女孩从妓院中赎身救出,又能够挽救多少人飘零的命运?
名震京城的殷春娘如此在意那孩子,大雪天的跑来接她,况且又是一个身在青楼却身怀绝技的奇女子,想必也不会就此让她沦落风尘吧。
“你怎么啦?一付失神落魄的表情。”夏沐风转头他说道,“今晚你是回韩府还是住在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