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快黑。马上是吃饭时间。再不到家,家里人会担心。家文二话不说,身子半弯,扎了个马步。
“上来。”家文打算背家艺。
“不用我能行”家艺嘴硬。
“上来,快点。”家文说,“别耽误时间。”
家艺心不甘情不愿地趴在姐姐背上。出学校,上坝子,家文已经有些喘息。家艺心疼,不好意思,说要下来。
“马上就到家了。”家文打算一鼓作气。
“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家艺被感动了。
“因为我是你姐。”家文不假思索。
“姐,你为什么那么优秀。”家艺又说。
“你也很优秀,很厉害。”家文给她鼓劲。
“可是你永远比我们厉害,你更厉害,有你在,别人永远不到我们,我们是小花,很小很小,你是大花,很大很大。”
“能开不就了,管它小还是大。”家文说话已经有几分哲理。到家门口,家艺怕面子上过不去,坚持让家文放下她,最后几步路,她自己走。进屋,老太太最先到老三腿上的伤,嚷嚷着说怎么了这是。家艺自己说不下心磕的,没什么事。
美心低头查“磕成这样,哎呦,怎么脚脖子肿得跟馒头似的,老四,快把正骨水拿来怎么回来的这是。”
“慢慢走回来的。”家艺抢着说。她永远不服输。
美心道“这老二也是,老三崴着了就不知道叫人她才多重,背回来也不至于肿成这样。”
二姐被冤枉。家艺刚想解释。家文抢先嗯了一声,没多说话。家艺心理不是滋味。
睡觉前洗漱。家文在拿盐擦牙。家艺单脚跳过去,眼神迫切,问“刚才怎么不说实话。”
“什么实话”家文吐掉水。
“是你背我回来的。”
“没必要说。”家文轻描淡写。
“可是你被妈骂,为什么不说。”
“你知道不就好了。”家文笑笑。
家艺的心又是一颤。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跟二姐的距离更加远了。二姐似乎活在一个她不懂也到不了的世界里。在二姐的世界,一切水到渠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像她,还需要争抢。家文端着小缸子进去。家艺一个人留在水槽边。
家欢眯缝着眼来擦牙,“让开点,站这干吗呢,有糖等着捡”
家艺没说话。家欢道“妈马上下乡,那块馓子妈那份我吃,别跟我抢啊,你是我姐,得让着我。”家欢嬉皮笑脸。
家艺若有所思,喃喃,“对,我是你姐。”
美心去肥西,宣传了好一阵,才终于得空拐到三河镇木兰村女儿。没空手去,马上家丽过生日了,十八岁。美心觉得家丽是大姑娘了。便带了一只花卡子过去。塑料质地,是最时兴的。
到三河镇,下木兰村,打村口,美心遇到村民便打听知青的住处。村民淳朴,一五一十说了,美心就沿着土路朝知青住舍去。天热,路上灰尘大,到住舍,美心口感难耐。只有一个女知青在屋里头坐着。她逢月例,今天不能下地。美心说明来意、身份。
女知青道“何家丽下地去了。”美心问,这里有没有水,想喝一口,实在口渴。女知青起身解开水缸盖,空的。说是已经有人去担了,让美心等一会。美心坐在矮板凳上,无意中摸摸上衣口袋,花卡子不见了。美心紧张,连忙站起来抖抖衣服。卡子掉在地上,太阳光照着,闪闪的,很打眼。
“哎呀,阿姨,这卡子真漂亮。”女知青被点燃了。
“费了老大劲弄的,工艺厂的新款式。”美心借机炫耀。
“给家丽的她真有福气,有个好妈妈。”女知青发自内心。
美心道“生日礼物,就那她还不知足呢。”
女知青笑说“还不知足,我如果有个这么漂亮的妈妈,还能送我这么漂亮的生日礼物,我就太幸福了。”
只好耐心等。口渴,只能像螃蟹一样用唾沫滋润口腔,过了正午,刘美心又渴又饿,决定不再干等,她顺着田埂去地里找女儿。一望无际。江淮平原的大地上去几乎没有边界。田里没人,田边大槐树下倒是有几个男知青。
“同志,请问何家丽在吗”美心礼貌地问。
一位男知青道“你是何家丽的姐姐吧。”美心窃喜,来不及解释,那男知青就说家丽去担水去了,就在村东头,那里有口水井。美心问远不远。那人说不远,走几步就到。
行,不远就行。美心强忍饥渴,摸索着往村东头去,走了一会,果然见有口水井,井上还搭了个简易草棚。有几个知青在打水,有男有女,美心寻么一番,不见家丽。她要了口水喝,歇一会,才问他们知不知道何家丽的去处。有个女知青叽叽喳喳道“家丽,她去胡湾村那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