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桃嬷嬷抱着戒尺就站在韶华苑正房门前,中气十足,“请四少夫人按时跪拜祖宗,自省罪责。”
昨夜抄书到半夜,估摸现代的一两点。
如今睡都没睡醒,那老嬷嬷又来叫门,盼喜盼兰早已起来,一边应承着桃嬷嬷,一边来招呼宋观舟起床。
初春之冷,刚探出被窝一只脚,瞬间快速缩回。
“炭盆子呢?”
宋观舟冷得不行,盼喜楞了一下,才低头说道,“国公爷吩咐降了韶华苑用度,今日小丫头们去领碳,比往日少了七分。想着少夫人夜里还得抄书,奴婢就自作主张省下早间用碳。”
造孽!
是真是假,宋观舟也顾不上求证,她被直接进来的桃嬷嬷吓得不敢再推脱。
桃嬷嬷人高马大,腰肥膀圆,戒尺挥舞得梆梆作响,宋观舟浑身二十多记戒尺留下的伤痕,再不敢造次。
不如现世的她,膘肥体胖能揍两个男人。
而今的她身形瘦弱,加上原配信了那套面黄肌瘦弱柳扶风的佳人气息,一直控制饮食,漫说打人,多走几步都要歇菜。
宋观舟看着铜镜里本该漂亮的鹅蛋脸,如今却瘦的脱了相。
罢了罢了,她养回来得了,哪一日跑路什么的,还得靠着健康的体魄。
跪拜这事儿,没有一回生两回熟,宋观舟跪到最后,哭了起来,她倒是想过装晕,可刚昏过去,桃嬷嬷那厚重的指甲,生生戳在她的人中上。
比跪断腿还疼。
“你同父亲说吧,我实在跪不住,他寻个别的法子罚我吧。”
别的?
桃嬷嬷嘴角一抽,“四少夫人,您昨日抄的女三书,错字别字一大堆,自是要重写。”
什么?重写!?
原配的记忆中,她能书会写,擅长翰墨丹青,可现世里的宋观舟只是个兢兢业业的社畜打工狗,她会麻利的键盘攻击,能说一口流利的外语,能做漂亮的婆婆特,随着男同事上山下海,也能就一个鸡毛蒜皮的事写几千字的情况说明!
可唯独不会琴棋书画——
毛笔字写得她欲哭无泪,如今桃嬷嬷一语道破,让她重写。
她眼泪仿佛不要钱一样,想到了自己有可能再回不去的现世,更是悲从中来,竟然像个真正的十八岁女孩,抹着眼泪哭泣道:“你同父亲说罢,我跪不住也写不完,你并是用戒尺打死我,我也再不能了。”
桃嬷嬷错愕难耐。
往日不是没有来罚过四少夫人,可这四少夫人都咬牙挺了过来,虽说这次确实重了些,可也不到哭天抢地的份上。
宋观舟哭得打嗝。
桃嬷嬷表情炸裂,“四少夫人——”
宋观舟挽袖抹了把眼泪。
“我如今也没了体统,随你责打就是。”
……当真是不要脸了!
桃嬷嬷想着自己教习多年,遇过无数刁蛮姑娘同媳妇子,可像宋观舟这般大声嚎哭之人,实属第一例。
她定了定心神,拉过宋观舟的左手,啪啪啪就是重重三戒尺。
宋观舟愣了一下,看着发红发胀的手心,瞬间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眼泪更是汹涌而下,她搂着自己的左手,哭得泣不成声。
“明明是裴岸流连妓子床榻,忘了家中妻子,如何就成了我的不是?”
谁能料到,宋观舟所跪拜的小祠堂,与家庙相隔不远,凝声静气正在诵经的国公府夫人闻声睁开了眼,细细听来,冷笑一声,“樱枝,去打听打听,什么事情。”
一大早的,吵得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