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垂下眼眸,蹙眉深思。
有何事她与谢五郎都曾有所沾染?
小吏取下胯间的钥匙,开了班房的门。张修进了房中,径直撩袍坐下。
身后二人迈步跟上,李知才瞧清了坐于草席之上的人。
他衣衫尚整且干净,不像是受刑之人,而间脸庞却是乱杂满尘得很,手腕脚上皆锁着厚厚的镣铐。
一双乌黑的眼朝李知望过来,只一瞬他便起身,自手腕之上传来镣铐阵阵相撞的沉鸣之声。
谢愈微皱眉上前,不动声色地将李知挡在身后。
可李知却认出他来了。
是前几月杀人的昆仑奴,亦是,三年前他所救下的乞儿。
大豫十三年。
那年是隆冬大雪。
李知骑马同烟云去西市,正是去买那闻名长安一时的栗子糕。那方人山重重,两人便是赶早,也是等了许久。
西市鱼龙混杂,却也新鲜玩意众多。
百无聊赖之际,她行至街角,一转身,便瞧见那人潮相涌之处的拐角,正有有一群人打得火热。西市的热闹太多,这番情景并无人注意。
李知站于高台之上,才瞧清,卧地于中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乞儿,圈外的一群人正对他拳打脚踢。
起初,那乞儿还直起身与他们殴斗,次次下狠手,只是后来,耐不过人多,便成了挨打之人。
他抱着头,缩成一团,任着他们拳打脚踢。
李知下了高台,微凑近些,便听见他们嘴里骂道:“小崽子,还不把老翁留下的钱帛交出来,不然让你下去陪他!”
那个乞儿依旧硬气地回道:“我没有钱!”
约莫有人挥拳累了,甩了甩手靠在墙上,她这才透过缝隙看清,那是位昆仑奴。
昆仑奴体壮如牛,性情温顺,极受长安贵人们所喜。
可拥有昆仑奴者,非富即贵。
不过这位,瞧着却是与众不同。
那昆仑奴挨了这么多拳打脚踢,仍是不松口,他们便揪着昆仑奴的耳,凶狠地威胁,“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再来还是没有钱,就下去陪老爷子吧!”
人已皆离,拐角暂归平静,昆仑奴放开捂着脑袋的手,对着他们的身影吐了一口唾沫,又喘着气爬到一边靠着,抹了把脸上的血,而后一动不动。
身前讨食的碗,早被踢到一旁。
李知身形微动,她拾起那碗,将它翻正。
烟云将好买上了栗子糕,转头在拐角寻到三娘,便忙提着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