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修想扯起笑,开口,嘴角偏又扬不起来,“我方才在想,七娘原先的性子,并不是这般模样,思索了半响,也有些记不清,你是从何时变的。”
“后来我有些恍然,是不是从你知晓我同中官厮混时起,你便成了这样。”
张诗柳就着他的话笑起来,笑得眼角生泪。
这世上竟无人可诉说自己心境之变,亲人,朋友,爱人。
最后的最后,竟只有那高座两仪殿之巅的圣人,能窥看一些,这却还是,他用命换来的。
“二哥,将自己看得太重了。”她同张修一双愣的眼对视,喃喃道:“我对父亲母亲也这样,对任何人都这样。”
“若非我在这世上,还有未了的事,我早投湖了。”
这番夹着风雨的话,贴着张修的背脊,使他陡然生了寒意。
他那双在牢中快要失了光彩的眼眸,蓦然染了几分惊愕,“七娘你,你在说什么。”
张诗柳却只是垂下目,紧了紧手中的腰间的包,“我将要离开长安了。”
“去哪?”
“去朔方。”
张修一愣,忙开口,“父亲母亲可知?”
“我未相告。”
被衾之中的郎君倏尔起身,寒风一瞬得贴上衣衫间,他也不觉得冷。
“你去那般远的地方作甚?”
张诗柳却不答了。
“二哥,你这次是受了旁人恩惠,才减了刑罚,我希望你在去饶州的一路,都记住。”
张修抓着狱门的铁柱,未听懂她的话,“七娘说的旁人是谁。”
“一个,早已谢世的,尊贵之人。”
张诗柳轻吐出这话,而后转身,消失在了甬道。
“七娘,七娘!”
独留张修紧抓铁栏,对着她早已无踪迹的背影大声呼喊。
十二月尾的长安,所遇之事繁多,坊间相传的消息伴着人心惶惶,众城的贵女们也大都知晓。
安仁殿的女学课,拖了好些时日,今日便恢复了。
李知右手上的纱布分外显眼,甫一入门,就有人开口。
“女师的手是怎么了?”
“无事,不慎被刀划伤。”李知将手轻搁在案上,手心已经结了道微薄的痂,不过扯动到还是会裂开。
李容安撑着手,咕哝道:“好好的,怎么被刀划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