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花罗裙下一双柔嫩的脚轻移着。绕过回廊,转过角门,进入内堂。
六岁的孟水芸端着托盘,挑起门帘,走进一间满是香烛味的房间。
昏暗中,一个孱弱的女人躺在床上喘息着,时而捂着胸口咳嗽着。
“姑姑,药熬好了。”孟水芸用力将那女人扶起,将枕头塞到女人的身后。
女人着孟水芸小心翼翼递送过来的汤药,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芸跟着姑姑受苦了。”
“不苦啊,小芸能跟姑姑在一起,很开心。娘不在了,我爹又无力照顾我,能跟着姑姑,我已经很满足了。小芸要一直和姑姑在一起。”孟水芸撒娇的将头靠在那女人的胳膊上。
女人伸手轻轻抚摸着孟水芸的头发,感慨地说道“姑姑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你这么一个乖巧的侄女,凤凰若是像你一样懂事,该多好。”
“都是她好。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梳着两条油亮亮的辫子的凤凰一脚跨过门槛,跳了进来,大声喊道。
“凤凰。”女人有些生气。
于凤凰猛一跺脚,道“为什么你们都要说她好为什么你们都要讨厌我我再也不在这里了。”
说完,六岁的于凤凰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凤凰。”孟水芸站起身来,想去追赶跑出去的于凤凰。
“不要去追,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我到要,她能跑多远。”女人说完,眼泪再次流了下来,道“这都怪我啊,这些年跟着你姑父操持那个布坊,对凤凰疏于管教,导致现在凤凰越来越骄横。我担心”
孟木娘失声痛哭。
“姑姑。”孟水芸将手巾递了过来。
孟木娘抓住孟水芸的手,道“小芸,姑姑对你好不好”
“好。”
“你能答应姑姑一件事情吗”孟木娘泪眼婆娑地着眼前这个面容姣美的六岁女孩。
“姑姑就像水芸的亲娘,水芸愿意为姑姑做任何事。”
“答应我,永远把凤凰当成亲妹妹,保护她,不要让她被欺骗,不要让她受伤害。”
“凤凰就是我的亲妹妹,姑姑就是我的亲娘。”孟水芸抱住孟木娘,认真地说道。
于德胜认真的摸着一块块布头,仔细感受着每一块布料的材质。
于家祖业是江南一带的织布染布的大户,到了于德胜的爹爹,由于经营不善,于家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容光和排场。
除了还拥有于家的祖屋和开了八十多年的老铺子的招牌,于德胜常常感慨家道中落,世事艰难。
想起三十多年前,于家布坊热闹的景象,于德胜便暗自落泪。
于德胜为人老实,是向单街人人夸赞的老好人。每个人都知道于德胜老实,每个人也都知道于家布坊能撑到现在全靠江浙最大的苏绣大户林家。
林家的绷布一直都是在于家铺子采购,林纪楠完全可以跳过于德胜直接从织布厂拿货。
但林纪楠几次进货后发现,于德胜有寻常人没有的能力,那就是有一双特别敏锐的手。
于德胜闭着眼睛,只靠用手轻轻抚摸,就能知道手中的布料是何材质,何年何月纺织,用的染料是什么,布料的柔韧度,光泽度,花纹。
除了于德胜在专业上的高度,林纪楠最中的是于德胜多年积累的口碑,那就是“老实”。
俗话说“无奸不商”,见惯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层层盘剥,林纪楠愿意结交于德胜这样的老实人。
有了林家绣坊固定的进货单,于德胜的布坊得以维持下来。虽说不能大富大贵,但也小康安逸。
于德胜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的老婆孟木娘常年有病,按医生的话说,孟木娘是在年轻的时候累着了,伤了身子。
着每天气喘吁吁的孟木娘,于德胜就很心痛,都是自己没有用,害得自己的老婆跟着自己吃苦受累,做下了病根。
想着老来得子是无望了,于德胜就将全部的精力用在布坊上,用心为林家绣坊用的布料把关。
“哎呦,于老板,又在沉思啊”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