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如此矛盾,为了自己活着,会做出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可只要没到最后一步,又会善良的为每个人去考虑。告诉巫琅这件事,就当是还了他为自己解毒的恩情。商时景一直以来都觉得肥鲸年轻气盛,穿越后也仿佛生活在伊甸园之中,毫无忧虑,如今才意识到春云六绝前往烟涛城那一刻起,肥鲸在詹知息的教训下,就已经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里了,而他却还不曾从人性与法律构造的社会之中脱出,步步为营,可从未融入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从头到尾,天真愚蠢的人是他。他应该感谢祝诚给他上了如此生动的一课,也该感谢巫琅前来救命,不至于让自己命丧黄泉。“你想见见北一泓吗?”商时景慢慢站了起来,琉璃般的双瞳平静的看向了巫琅,神态似笑非笑,眉毛一挑,竟显出几分凌厉的味道来。这话要是由三弟来讲,那么巫琅少不得要掂量掂量,可既是眼前此人所言,他却难免生出些许犹豫,虞忘归之事也好,祝诚之事也罢,双方之间毫无干系,也可看得出来此人的确心地善良。简直就像将自己分成双体的天尊,一面为善,一面为恶。倘若不是尚时镜没有那么深厚的修为,巫琅简直要怀疑他们俩是一人化双体。“为何告诉我?”巫琅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我想这个北一泓,定然与知息喜爱的那人并无关系。”商时景微微笑了笑,他没有直接回答巫琅的疑问,而是平静道:“兄长向来一心为我们好,我却不然,此事你我皆是心知肚明,知息因此怨我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这不怪他。所以与他有关的事情,我自然也想问问你的想法,由你来做选择是为最佳。”“好。”巫琅凝视着他,微微点了点头。这话说来客套,实则虚伪,两人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拆穿。北一泓的傀儡自然不会离尚时镜的住处太远,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在春云山,斗法还有些日子,他们二人并不是主要战力,只要不迟到便无妨,因此不需那般急切。阴山离春云山极远,巫琅找来那只巨鹤,翻身骑了上来,又倾斜下身来,伸手拉了商时景一把。白鹤显然不习惯有第二个人上自己的背,下意识跳了起来,商时景在风中打颤,觉得自己像是条随风飘荡的鲤鱼旗。“嘘。”巫琅轻声安抚道,声音温柔绵软,笑声十分动听,白鹤果真安静下来。商时景默默想起方才巫琅哄自己的模样,暗想大概在对方眼里,自己跟这只白鹤,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吧。除了白鹤对商时景的造访很是不高兴以外,就没有更多的麻烦了,巫琅轻轻拍了拍它,白鹤便会意过来,纵翅高飞,双翼兜住长风,好似奔流入海般直冲云霄。它约莫是小孩心性,有心在巫琅面前炫耀一二,做了好几个旋身,转得商时景头晕目眩,又穿入绵绵云海,只能见得前方迷雾茫茫,白云入袖,偶尔微微沉下身去,还可一饱山河风光。这可比过山车刺激多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见着了春云山的流泉,白鹤绕行了三圈,这才寻了个落脚处降下,商时景已不知今夕何夕,只是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下鹤时还是巫琅虚虚托了他一把,这才不至于瘫软在地。春云山,到了。商时景缓了许久,才抬头看向这熟悉的景色,他在这个尘世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春云山,可去时却从未想过再到此地,已然是有不同的心境了。他并无后路可退,只好摸索前路。春云山的模样与梦中并无区别,有时候商时景站在此处,竟恍惚觉得尚时镜很快就会从树后走出。巫琅并未要求立刻见到北一泓,反倒看着他体贴十分,温声道:“今日便先好好休息吧。”他说这话时并不强硬,却叫人无法拒绝。商时景点了点头,目送巫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春云六绝的春云二字本就出自春云山,他们在此当然有所住处。他坐在山崖边的石桌前,手脚酸软,风中带着一点花的甜香,满山的萤虫感应到主人的气息,急急忙忙重聚了过来,无数的光点满山飞舞着。山崖正对着明月,银辉错落,适合饮酒作乐。商时景俯身靠在桌子上,疲惫不堪,月光柔和的洒在他身上,像条银色的披风。上苍欲阻挡于我。尚时镜抬头望月,明月盈盈,自有阴晴圆缺,他辗转过树下,阴影落在俊朗的面孔上。天命应屈膝于我。作者有话要说:时镜是个很狂的男人,他的这种狂气掩藏在彬彬有礼的表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