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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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绕了一圈后归来,泷白已不知在融华面前怔仲了多久,而那白衣胜雪的男子,仍然噙着笑温柔的望着他,恬淡的嘴角,优美的容颜恍如隔世一般,呈现在他瞳孔之中。
泷白伸手,颤抖的拿过他手中捏握的洞箫,脑中思绪凌乱飞舞,一种说不清的诡异感席卷而来,叫他惶然。
手中那柄洞箫,果真如记忆中一模一样,那么,便是真的是他当年送出去的那一把。可是,他明明记得那玉佩是被自己收了起来的,为何到最后,却是送给了融华??
泷白惊然抬眼,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对面的人,嗫嚅道:“这洞箫,是……”
“是你送给我。”融华垂眸微微一笑,“连同那块龙佩,一起送给我的。”
一语如惊雷。泷白望见呀腰间悬垂的那块玉佩,终于发现为何是如此的眼熟,他与自己初来乍到时所握的那块玉佩,分明是一双!龙佩为阳,凤佩为阴。
凤佩早已在初时与西子臻相遇时,便草草丢给了他,而此刻悬在融华腰际的,赫然是那块龙佩。
泷白心弦一颤:他原以为那玉佩只有一枚,想不到却是形状相同重叠在一起的两个!可是记忆中当年送出去的,应该只有一柄洞箫才对,难道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却无法知道?
他不是玉泷白,可是却带着玉泷白的记忆,这本就令人觉得诡异万分,如今遇上这错综复杂的玉佩事件,他倏然发现:自己似乎是知道的太少了,可是又知道的太多。
那些记忆曾经以梦境的方式在他脑中重复上演,而今以为他早已取代了这身体的原主,那么旧事旧情便可以真正抛却,可是他突然发现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原先的玉泷白,真的死了么?
他的记忆,也死了么?!
『一斛珠』
臻王香府,水榭流泉。柳蘅葳蕤,芙蕖弱畔。风甫过,卧叶水莲幽簌起合,莹剔露珠顺着绿荷的茎蔓滚落下来,滴答一声跌进塘子里去,溅起一池清华。
男子慵然半卧落玉榻,宽大的紫荆华裳波散四下,水云纹裹袖,瑞鸟翔凤华菱,半敞的领口露出迷人的浅蜜色肌肤。一撮漆黑妖娆的发丝顺着肩膀蜿蜒到腰间,垂在榻沿的袖中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腕骨精致,五指纤长。微微生冷而苍白的指端懒懒的勾着一只白玉凤佩,墨色流苏随风轻摆。光华万千。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蚟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那些年里玉泷白最爱的一首词,不是什么气吞山河的壮丽,不是什么惊心动魄荡气回肠,而只是李煜的一斛珠。娇慵靡靡之调,梵音濡软,字字惊心。
是暖的惊心。
微微合拢五指,勾着那玉佩到眼前。头顶,斑斓的日光在他衫子上投下斑驳的剪影,犹如短促的笔触,犹如墨色微醺。
西子臻有些恍惚的看着掌心中温润的玉佩,华美的轮廓,精雕细琢,纹理丝丝入扣,惊艳之象却被一隅不甚明显的瑕疵打破。圆弧边缘,粗糙的篆刻着什么,却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因为被日夜摩挲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他记得当初玉泷白眸中如金石般崩裂的热忱,也记得他每每怒视自己时,眼神的骄傲和锐利,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
阖上眼,嘴角微微滑出一行笑漪。
龙凤配,龙凤配,一生一世一常情,一生一世一双人……
七月猝星,过往红尘滚滚而来。湮灭的记忆像车辙般凌乱的划痕,散步脑海每一处,却又被一双手牢牢蒙蔽着双眼,看不见。
倏然忆起那日的珍馐堂后院,流泉飞瀑,琼花遍野,荷池旁一双男子皆是长身玉立。较高的一个,白衣胜雪,美色倾城;较低的一个,梅裳广袖,夜睫堆雪。
那么美的一双人,却是融华,和泷白。
玉泷白……
离的那么远,就能看到那男子眼中的怔仲,过后余味荡漾的动容,宛同清风盈满他浑圆的瞳孔,漆润的墨珠光若琉璃,翠如珐琅,闪过的情绪是从未见过的张慌。
就像,当初对融华告白时,一样……
那是少年青涩中透着柔美的五官,视线热忱而单纯,不藏心机,甚至难以掩饰眼中的迷恋。融华的美如长虹观日,冠绝天下。而那少年,便是日日沉浸于那温柔瞳孔中不可自拔的其中一人。
当年的玉泷白,端秀冷妩,却傲然跋扈。十三岁胁迫下纳随他逛青楼,逛回一身胭脂媚尘,也逛回了一顿闭门思过;十五岁同他吵架,气的赌气三天吃不下饭,最后饿到前胸贴后背,整个人堪堪是风吹即倒,逾日再见人,依旧是生龙活虎青春洋溢;十六岁真正开始暗恋融华,迷的三魂没了七魄,日里夜里脑中尽是某一日融华的风情一笑;十七岁……
二十岁,他宣布要追求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天下所有女子心旷神怡的对象,亦是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融华。
世情百态,流觞无垠。曾执握的双手变成背道而驰的平行线,到如今,他西子臻不知是感动了上苍,还是感动了自己。二十多年来的呵护,二十多年来的深藏。
玉泷白,西子臻,融华。
注定是无法平行的三条线,与谁交叉,都会是无可避免的劫难。诚如他捧在手中的这枚白玉凤佩,多年前的兜兜转转,像那玉佩上的刻痕一样,随着光阴逐渐流逝,到最后已经渐渐分辨不出,当时局中人的模样。
亦分辨不出,局中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