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低估了他。”融华叹口气,小狐狸这招一石二鸟使的实在是妙!表面看只是为了打击西子臻的气焰,勒令他不要“过分”嚣张;实际上呢,却是真正的敲山震虎。
他是要相亲,却不是为自己,更不是为西子臻,而是,为了他家里那两房哥哥。具体是谁不用说大家都很清楚,泷白这么做,无非是想看一看那二人会有何等反映,唯恐消息一放出去,玉抚宁和玉良修都不得安生……
融华这么一想,不禁又为泷白所折服:这小狐狸的心思果真不是一般的阴暗啊,还是真的龇牙必报。
若没有猜错,此刻玉家大少玉良修定是脸色难看无比,而那个有恋兄癖的玉二少玉抚宁,恐怕更是如坐针毡坐卧不安吧?这样一来,泷白顺藤摸瓜的,很快就能知道,当初玉抚宁做的那些丑事全是玉良修的意思,然后那个沉不住气的玉良修必定又会三番两次的往自己府邸里跑,只要泷白逮着一次,日后玉良修,就算是废棋一枚了啊……
融华嘴角浮起一行笑意:废了就废了吧!反正,那玉良修也不是这盘棋局的关键人物。况且如今为时尚早,他还是很想陪着这小狐狸玩转一圈的。
这么想着起身,淡淡的撂了句:“王爷慢用,下官先行告退。”
西子臻懒得搭理他,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显然也是猜到了玉泷白的计策。一面是欲哭无泪自己又做了砧板,给这小狐狸耍着玩儿,一面寻思着再不发威,这狐狸就把自己当成纸糊的猫了……
行,玉泷白,你狠,等爷把你抗床上滚上一圈儿,我看你还能把那狐狸尾巴摇的哪儿去!
三人各怀鬼胎时,楼下又噔噔噔冲上个人来,阴沉着脸满目焦虑,却是泷白的侍从丁下纳。
三人一怔,西子臻心弦一紧,预感不详,下一刻果听那丁下纳哑着嗓子,喘息着说了句:“不好了,少爷不见了!”
西子臻倒吸一口气,脸色煞白,紧走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下纳的衣领,低喝道:“胡说什么!玉儿刚刚才离开这儿不久,他不是去……”
话说一半,眼光震裂,丁下纳将那被飞刀刺在楼下墙上的玉笺递来,上面一行草字游龙飞舞,明明白白的写着六句诗:
泷雪初沾衣露深,白昼为痕莫离乱;
在弦端音薄情嗔,珍玉含殇浅唱晚;
羞花落雁沉鱼颂,棠花夜夜听歌闲。
……
西子臻捏着笺子的手指倏然僵硬了起来,身旁暗香袭来,一株白玉兰般的素指将那笺子抽离他手,待看清楚那六行诗,融华目光亦是微微一震,眼底竟有些说不出的慌乱。
与西子臻交汇的目光,意外的读出些异样的成分,堂内鸦雀无声,丁下纳只觉握着剑鞘的手瞠然欲裂。
西子臻倏然阖上眼,转身,拂袖而去。徒留原地的人,一个是满脸担忧的融柔,一个眼波深邃的融华。丁下纳在短促的怔愣后咬了咬牙,转身跟瑞王爷大步离去。
窗外凉风送爽,夜色无边。薄薄的信笺被在晚风的拂动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融华低头,望着那六行诗,眼底浮起微妙的暗光。
原来是他……
『珍馐记』
泷白在梦里,隐约闻到一股幽香,像是夜半玉兰轻吐蕊,又像是他初入这个世界时,那一股贯彻五腑的清冽。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已芬澜变样:
四月,人间芳菲已然殆尽,这里却依然红白荡抹,韶华有加。这里是……大宛寺?!
泷白一惊,倏的坐起身,脖颈处传来一片酸涩的痛,他在心里把某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过来完,暗暗的又爆了句国骂,方抬眼,视线与那桃花树下嫣然含笑的男子相遇,惊了个地覆天翻。
泷白怔住:“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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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胜雪,墨发如绦。气质如兰的男子悠然立于花树之下,头顶是簌簌飘扬的花瓣,清风拂面,掀起他腰际名鸾叮铃,墨色的靴鞋沾了淡淡的露意,香浓比息。
见泷白怔仲,依然眯着眼好整以暇的笑,启口时声润如玉击,似琼浆般悦耳,道:“三少,好久不见。”
玉泷白脑子混沌,眼睛茫然的望着那温暖明媚之人,口中滑出一抹苦笑,喃喃道:“昙花未开,你却来了。”
树下的男子,嫣然一笑,眉目温柔。泷白忆起数月前初见时他胡邹的诗,钟山暮紫楚,扶柳过江堤。他哑然失笑,颇有些无奈地摇头,从榻上翻身下来。
四周围的陈设是陌生的,但空气中隐隐浮动的檀香却无孔不入,泷白更加断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眼前人,不仅仅是那名满天下的珍馐堂主宫碎玉,他是……
“久违了,大殿下。”泷白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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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六年夏,燕次王朝的大皇子西流玉倏染重病,久治不愈,终被送往一隐秘寺庙内沐浴我佛圣荫,万望能得其庇护,绵长寿命。然,帝于年关阖然病重,临终亦未见大皇子任何讯息,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只待一骑轻骑扬尘而来,横跪殿上,告知曰:
大殿下重症不治。
永乐六年末,帝驾崩西辞,无名诏引起朝野惊慌。国丧期内,党派人士纷争不断,后接连谣传大殿下已亡故西山,尸踪不明。一时间双龙并去,举国哀恸。
永乐七年初,庶出二皇子西沉见抢得先机,登基为王,一统天下。同时,四皇子西子臻上交虎符左翼,举国二分之一兵权被纳入帝王旗下,新帝改封其为“瑞王”。
永乐七年春初,边境纷争不断,新帝遣大将蒙灼手持右翼虎符,命少将楝扶苏为副将,举兵八万平定边界,一战两年,终未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