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吮吸两口:好辣!
“哈哈~~~”尤建军看着我吧唧了两下之后,张着嘴巴直吐泡沫水。一双淡淡的眉毛蹙着,肥嘟嘟的脸蛋纠结得跟个白面馒头似地。于是这个直爽的汉子乐了,粗犷的破锣嗓子震的十里八乡都听得到他的笑声。
“多大的人!”葛建国从父亲手里接过我,一双粗糙满是茧子的大手拿起我脖颈下的小碎布擦了擦满是口水的下巴。
“大胆,怎么一个人在那里玩泥巴,到叔叔这里来吃饭。”葛和平看着一直蹲在角落里的大胆喊道。这时候我才记起这孩子中午的时候就在那里,整整一个下午,愣是让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
“大胆过来啊。”葛和平哄孩子似地放柔声线。大胆那个鼻涕虫怏怏的站起身有些局促向这边挪了挪,一个下午不见,这孩子整个刚从泥潭里扒上来的浑身脏兮兮。
“怎么搞成个泥猴子似地!”葛和平上前拉起有些畏缩的大胆向厨房走去。好一会儿出来的鼻涕虫俨然是个挺可爱的小男生,尽管身上的棉袄破旧不堪,甚至有白色的棉絮从窟窿中露出来。
“你也真是的,再苦不能苦孩子!”拉着大胆坐在腿上的葛和平有些责备的看着眼前埋头喝闷酒的尤建军。
“吃吧!以后常到叔叔家里来玩。”葛和平将手里还热乎的馒头递到大胆的手中,伸手摸了摸大胆虎头虎脑的脑袋,沉稳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看着旁边这个只有二十四岁的男人,心里暖暖的膨胀让我的眼眶不禁湿润了,婴儿的身体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小子知道认人了。看你冷落他,这不,哭了。”葛建国将我高高举起面向年轻的父亲说道。
“才这点大知道什么。”葛和平接过我,放到腿上轻拍,“快睡吧,宝——,苦根。”我翻了个白眼:睡得着就奇怪了。
“弟弟吃!”大胆将啃得满是口水的馒头递到我嘴边,漆黑的眼睛还一脸不舍的黏糊在馒头上。
“大胆吃吧,弟弟牙齿还没长出来,吃不了馒头。”葛和平好笑道。
“可是,弟弟饿得翻白眼了。”大胆指着我的眼睛。
“瞎说什么!臭小子,还不吃完饭回家睡觉去!”尤建军喝斥。
对啊!你个鼻涕虫瞎掺和什么,吃完饭回家睡觉去!我心中嘀咕:年纪不大,眼睛到好使。
“弟弟又翻白眼了。”大胆指着我的眼睛执着道。
“咦——这臭小子还来劲了!”尤建军脱下草鞋板就想抡过去。鼻涕虫一个侧身闪过,一溜烟的跑个没影。
“建军再找个吧。”葛建国突然说道,声音低沉。
“算了!儿子我都养不活。”尤建军灌下一口烧酒,坚毅浓黑的眉毛皱成一条线,醉眼惺忪的脸上极力表现得很看得开。却不知道那一抹嘴角的苦涩让葛和平皱起了眉。
“从小一起掏鸟蛋的四个到如今就你是最幸运的,和平要懂得珍惜——”尤建军借着酒意重重的拍了拍葛和平的肩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向门外走去,尤建军在空中无意识得摇摆着手臂,那一刻踉跄的背影萧瑟悲苦,仿佛沉重得让他不堪重负。
“我去送送尤大哥。”葛援朝站起身追了上去。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到队上开大会。”葛建国无奈的摇了摇头,低低的说了一句后,向东首的房间走去。
“哎——”葛和平定定的看着空中的玄月,长长的叹息,转身走向西首的房间。
“怎么还没休息?”葛和平推门而进就看到坐在床上打毛线衣的年轻母亲。将手里的我递向母亲,拿起一件军绿色的大衣披在身上。
“这么晚了还出去?”阿英有些担忧。
“恩。”葛和平神情有些凝重的点点头。
“早去早回,自己小心点。”阿英秀气的眉毛染上淡淡的沉郁之色,目送着葛和平推门而出。
“等等!阿和!”似乎想到了什么,阿英赶紧起身拿起床旁边的红色包头巾在桌子上摊开,跑到墙角里掀开盖着红布的箩筐,捧出一大把的花生放进头巾里,仔细的捆扎好,急急的向门口等着的葛和平跑去。
“真是妈留给你做月子——”男人的语气有些激动。
“家里还有,早去早回,我和宝贝在家等你。”阿英走进房间,“砰”的将门关上。门外响起一声长叹,沉重的脚步声渐去渐远。
看着坐在床沿上魂不守舍的年轻母亲,我心中疑惑:到底出去做什么呢?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阿英扭过头看着我,沉郁的脸上终于破开乌云露出淡淡的幸福,“宝贝,你怎么也没睡?是在担心爸爸吗?”说着阿英清秀的脸上又一次暗淡了下来。
“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过这样的日子。”阿英看着油纸糊糊的窗户外一片昏暗,眼神痴痴的一片茫然。
“啊~~~”很快!我有些于心不忍的看着这样的阿英,充满对这个社会的迷茫与沉重是这一时代的年轻人共同面对的黑暗与苦涩。
“妈妈希望宝贝将来有书可以读,有学可以上。吃得饱,穿得暖,有一个爱宝贝胜过妈妈的人照顾宝贝——”说着年轻的阿英清澈的眸子里闪过点点晶莹的泪水。
“啊~~~”别哭,这样的日子其实不远的。三十年改革开放,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将会让世界震惊。我瞪着腿,挥着手想好好安慰眼前年轻的母亲,脱口而出却是“啊啊”的单音。
“宝贝真乖知道安慰妈妈。”年轻的阿英笑了起来,掖好我周身的被子,爬上床,拿起手边的两个长长的竹针开始打毛线,时不时哼上一段红灯记选段,在这样宁静的夜晚我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