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荆停云并不这麽想,迟疑地看向赵又清,他非但没有伸出手,甚至把他推开了。
赵又清心中大惊,茫然地望著荆停云,顿时感到忐忑难安。他根本没想到荆停云会推开自己,秀丽的脸孔霎时涨得通红,苍白的嘴唇因为气愤而颤抖,羞愤难当地看向对方。
“荆停云,你这是什麽意思?”
听到这话,荆停云忽然想笑,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算什麽意思。他真的对赵又清不在乎了吗?怎麽可能?他只是累了,不想再“伺候”赵又清的控制欲。他很清楚,赵又清并非真心想和他欢爱,那人不过是想借此控制他,以此来让自己安心。他真的不懂,赵又清为何如此多疑,又对彼此一点信心都没有。他明明说了不会离开相府,更不会离开他,为何他总也不信。
难道欢爱不该是彼此相爱的两人间最亲密的事情,怎麽可以成为一种手段、一种证明?他不是不知道那人对自己的情意,可是,他更明白那人的心思,不管他对自己吃醋或是生气,就是不愿意好好地把心里的想法说明白,每次看到他用这种方法控制自己,荆停云都很清楚,那人无非就是想让他知道,他荆停云是离不开相府,离不开赵又清的!赵又清自卑而又自傲,不愿意说一句心里话,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哪怕荆停云许诺千万遍,那人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
“荆停云……”
看到荆停云後退了几步,赵又清第一次感到慌张。他急切地上前一步,伸手拽住那人的袖子,却发现对方的笑容让他感到心里发冷。
“荆停云,你到底想怎麽样?”
故意摆出气恼的表情,原以为他会动容,没想到,那人仍是无动於衷,甚至连嬉皮笑脸的玩笑话都没有了。赵又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荆停云,他更感觉到从未有过这样的慌张,他知道,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他害怕了,他紧张了,他失态了……
看到赵又清脸色发白的样子,荆停云脑中所想的却是宴席的场景,那人听到众人的奉承时,脸上的笑容如此得意,那才是真正让他高兴的事情。和严家的联姻可以让他扩大势力,丞相的位子可以让他不必再屈於人下,这些都是赵又清最喜欢的,而自己豁出性命的守护又算得了什麽?
荆停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并非不介意,只是感到无能为力。此刻,他腻烦了玩世不恭的做派,腻烦了毫不在乎的面具,他一直都在乎,一直都介意,比谁都见不得这个人娶妻。
“不吭声就没事了?荆停云,你不解释?难道你和庄子恒……”
荆停云自嘲地笑了,差点忘了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那就是赵又清的别扭和疑心。
他真的受够了,也不想再证明自己的忠心,因为,他发现赵又清什麽都不会相信。
“相爷又想说什麽,是属下偏帮罗大人,还是勾结瑞王?又或者是为了太後说话?相爷,您总是不信属下,是吗?”
赵又清一时语塞,嘴硬道,“荆停云,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荆停云苦笑著摇了摇头,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看到荆停云嘲讽的表情,赵又清便知道不对劲,十年了,他给他戴上面具,只有自己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可是,他可曾看清过他的心?
“赵又清,你宁可相信自己的揣测和那些毫无意义的手段,都不愿意相信我的话,是吗?”
这一刻,赵又清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就好像被说中了心思,愣愣地站在原地。待到他仔细思量荆停云的话,更没法为自己辩解。
不错,他确实不相信荆停云,不相信那人会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他总是在担心,总是在害怕,害怕荆停云哪一天就会离开自己,他不是不知道那人的本事,如果他真的要走,自己怎麽留得住他!
兴许是觉得不甘心,又或者是想隐藏什麽,赵又清故意板起脸孔,冷冷道,“这是你能说的话吗?荆停云,不要以为……”
“不要以为在您身边呆久了,我就有资格教训您,对吧?”
荆停云的笑容里满是嘲讽之色,赵又清不禁心头一揪,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气恼。那些话确实是他说惯的,可是,从荆停云嘴里说出又是另一番意思。
“荆停云……”
这时,赵又清已经不知道该说什麽,或许他确实有一肚子的怒气想要发泄,但是,当他对上荆停云的目光时,却什麽话都说不出了。那人是伤心了,还是失望了?不,不可能,荆停云怎麽会伤心,怎麽会失望,他这麽聪明,怎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困境。所以,这不过是他的手段,以退为进的手段……
并非赵又清愿意这麽想,而是他不得不这麽想。若非如此,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态,会不会向荆停云求饶,甚至为那人难过、为那人心疼。
“够了,荆停云,你今日太无礼了。”
难道不够无礼吗?胡说八道也就算了,竟然把自己硬生生地推开,荆停云,他到底想怎麽样?
“是吗?兴许是属下喝多了,如果相爷没什麽事的话,属下回房休息了。”
目光锐利地看了赵又清一眼,此刻,荆停云的脸上已不见伤痛之色,甚至带了几分冷意。
赵又清心头一惊,却不敢开口多问,生怕一不留神就泄露了心事。
“下去吧。”
强作镇定地挥挥手,赵又清已不敢面对荆停云。
“是,属下告退了。”
就在赵又清走神的时候,荆停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等到赵又清反应过来时,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而已。目光随著荆停云渐渐走远,赵又清的一颗心也跟著下落,沈重地跌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