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停云不懂,也不明白,就算那人不懂自己的心情,哪怕是气他和小伊亲近,为何不能把话说明白?赵又清非但是曲解了他的意思,也曲解了他自己的心情。
夜里,赵又清一直等不到荆停云的复命,直到总管前来禀报说,荆停云亲自去严府送去了拜帖。赵又清正得奇怪,下意识地便往那人的院子走去。他还没走进去,就看到几个丫鬟端著碗筷出来,问道,“荆停云这会儿才用膳?”
丫鬟不敢隐瞒,如实禀报道,“荆护卫买了几坛酒回来,又让厨房准备几样下酒菜,说是要和小伊好好喝一杯。”
赵又清一愣,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就连丫鬟什麽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竟然跨不出半步。
赵又清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荆停云为何什麽喝酒,可是,难道他应该觉得高兴吗?就算那人真被自己搅乱了心思,为何陪在他旁边的又是那个小鬼?
他想知道荆停云和小鬼说什麽,但又没法抬起步子,两条腿就好像生根了一样,竟然一点儿都动不了了。心里早就乱成一锅粥,半天都理不清头绪,最柔软的地方又痛又憋闷,就好像生生地撕开了一块。
赵又清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明明已经报复到了荆停云,他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何又会难受不已?甚至心疼於那人临走前的眼神。荆停云喝酒买醉和他有什麽关系,荆停云和小鬼混在一起又关他什麽事,堂堂的当朝丞相难道还要受他的影响,因为他的喜怒哀乐而搅乱了心神?
赵又清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所作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他根本就没有做错什麽。他不过是为自己出一口气,为自己巩固了权势,娶妻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
话虽这麽说,偏偏赵又清又不能说服自己,一颗心越想越心痛,原先的得意统统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一股浓浓的伤痛,一点点地纠结著他的心。
半个月之後,赵又清和严府的亲事就定下来了,如今的赵又清已是严大人的半个女婿,就等著三年後娶严府的三小姐过门。此事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轰动,严家的女子出名的美貌端庄,三小姐更是远近驰名的美人,如今能和当朝丞相定情,原本应该是一桩美事。只不过,京城的王孙子弟向来看不起他,权势是靠著姐姐的裙带关系,官位是靠著侄子的身份,更何况还是一个瘸子,哪里配得上如玉的美人。
当然,那些自视甚高的公子确实有几分嫉妒的意思,只不过,赵又清原本就对自己的瘸腿十分介意,当然不会想到这一层,他明明是气得要命,只能告诉自己说,等到他权倾天下的那一天,就不会有人胆敢取笑自己了。
当朝丞相的定亲之日,就连太後和小皇帝都会出席,更不要提亲王和其他大臣了。宴席设在皇宫花园,太後以长姐的身份坐镇,然而,忙著招呼百官的人却是赵又清。
这一次,就连远在云州的瑞王都赶到京城,确实为赵又清添了几分光彩,虽然他和瑞王并无交情,但瑞王既然是先皇的同胞弟弟,身份自然不一般。得到贵人赏光,赵又清更觉得体面万分,心情也比平日好了不少。
赵又清忙著和同僚喝酒谈天,荆停云自然得了空闲,更何况,要他守在旁边听著其他人对亲事的奉承,难道不比杀了他更难受?
一个人走到御花园,荆停云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紫衣人,随著那人渐渐走近,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见过瑞王。”
庄子恒生得一副清秀俊朗的模样,大约是二十四五的年纪,为人张扬又不羁,素来都是一个难缠的人物。
之所以难缠并不全是他的性情,既然身为藩王,手里自然握著重兵,不管是对江山社稷还是对赵又清,他都是一个隐患。
“许久不见,停云的武功更好了,大老远就发现我了。”
庄子恒对荆停云的语气特别亲昵,要是旁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免以为他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哪里,王爷过奖了。”
荆停云脸上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却是对庄子恒的态度尤其小心,并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另一层原因则是那日行刺之事。虽然荆停云没有抓住活口,但他却从刺客的武功里摸出几分门路,他和庄子恒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年也在齐王府打过照面,甚至比试过几招。庄子恒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比试的中途忽然杀入他的护卫,荆停云对武功特别有天分,至今都记得那几招的套路。当日和刺客交手的时候,他就隐约猜测,那群死士似乎和庄子恒的护卫脱不了干系。
庄子恒和荆停云显然不是在想同一件事情,他的目光在那人的面具上来回打量。
“停云还带著这个碍眼的面具,如果我是赵又清,恨不得整日带著你出门炫耀。”
荆停云微微皱眉,他笑道,“王爷这话就说得不中听了,小人只不过是护卫而已,炫耀容貌有什麽用?”
“把面具摘下来吧,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样子,当年在齐王府的时候,你说过,只要我能和你对上二十招就给我看你的样子。”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话了,难为王爷还记得。”
话虽这麽说,荆停云也不好反悔,他刚刚摘下面具,就看到庄子恒眯缝著眼眸,若有所思道,“停云这几年越发俊美了,记得当年的时候,我就……”
话未说完,荆停云已道,“哪里,比不上王爷俊秀出众。”
庄子恒倒是不生气,他大笑道,“敢这麽和我说话的人只有你,停运真的不考虑归入我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