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原本心中沉重,见了他这般决裂,更是沮丧,颓然坐了下来。
听门外守卫喝道,“退回去。”
却不见慕容天回答,只听衣袂飘动之声,“扑通”一声便有人倒地,吆喝声起,身后纷乱打了起来。
慕容天几招便把那守卫打到,纵身冲出。李宣埋着头不再动弹。
他能逃了却也好,怕只怕……
隔了半个时辰,果然听脚步声纷纷而至,到门口停住。
李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九弟,你可要管好你这慕容公子啊,放他到处乱跑可是不好。”
李宣起身,叹息,“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走了便走了吧……”
转身见一群人中,慕容天被人反剪,跪倒在门外,一张脸几乎要压到地上去,不由心痛,往前踏了一步,却又站住。
慕容天咬牙,谁也不看,脸上的伤火辣辣的疼。
李绪站在慕容天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一派儒雅的笑,“真不知道他什么本事,把我这个嚣张的九弟迷得性子都变了。”
李宣轻轻一笑,“二哥既然知道,便把他还给我吧。”
李绪凝目看他半晌,叹道:“看来九弟却是真动了心,这可不好,人一旦动情,便是有了死穴。”
李宣不语,只看着慕容天铁青的脸。
李绪举手示意,押慕容天的侍卫便松了手,慕容天跪在原地没动,那些人纷纷退开。李绪转身正要走,突然转头一笑,“我开始说的那事情,九弟再想想。人这一辈子,要做的抉择并不多,可这种时候错了,便是满盘皆输啊。”
李宣一怔,原来李绪倒并未对自己起疑,诸多姿态,只是为了给自己施加压力。
脚步纷呈而去,偌大的院子,片刻间便只剩了他们两人,一立一跪。
李宣迟疑片刻,迈步上前扶他,慕容天猛的拍开他的手,也不抬头,也不开口。李宣苦笑着松手,看着他站起,吃惊见他又往院门走去。
“慕容!”
果然在院门又被两名黑衣侍卫拦下,慕容天这次也不动手,只静静道:“我不想待在这院子里,你们不让开,我便一次次打出去。”
那两名侍卫相互看了一眼,都露出困惑的神色,忍不住看了看李宣。
李宣停下欲追的脚步,口中突觉苦涩,勉力笑了笑,“你总是脾气这么大。”那两侍卫恍然,分别看着两人,都暧昧的笑了笑。
慕容天却没回头,笔直站着,似乎也没听到他的声音。李宣看着他的背影,那么遥远,居然再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阵风起,将地面的灰尘卷出一个小旋涡,摇曳着,突然又散了。天色慢慢便沉了,真是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屋檐边上阵阵黑云翻滚,不一会,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两人谁也没动,任那雨水把自己打得一身狼迹,倒是那侍卫知是两人闹别扭,跑到旁边屋檐下躲雨去了。
隔着雨帘,远远看着这两人。
“哎呀,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了。”却听李绪的笑声自门外传来,片刻后,修长人影出现在门口,李宣含笑起身相迎。
“二哥。”
李绪执了他的手,上下左右看了看,眉目间含笑,“听说你跟那慕容公子赛谁淋雨淋得久,最后可是谁赢了?对了,他人呢?”
李宣低头一笑,“二哥别取笑了,他气还未消,我给安排到隔壁屋住去了。”
李绪摇头,“我是弄不清你在搞什么,一个男宠至于这样吗?你从前可不是这种人。”
李宣淡淡道,“二哥你还是叫他姓氏吧,我可没这么看他。”李绪一笑,“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却不管……”说着举手屏退左右。
李宣见他脸色凝重下来,心知他要提正事,也强打几分精神。
果不其然,李绪道,“前两日那事情,九弟考虑得如何?”李宣迟疑道,“……是太子之事?”
李绪笑一笑,“自然是这个,直话说了吧,这九五之位,我觉得我也坐得来。”
此言一出,李宣心中砰然直跳,虽然事先早已料到几分,可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他却是此生第一次亲耳听到,如何能不惊。
李绪见他不答,知他心中犹豫,道:“其实你今日也已是亲王,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堂堂七尺男儿,难道就没有自己做一番事业,打一片江山的志气吗?父王重小人,远贤臣,刚愎自用,听不得半点逆耳之言,如今天下早已经是怨声载道。你可知道去年湘鄂一带水灾,那些贪官们贪了多少银子,下头却死了多少百姓吗?你知道我虽然查了一个贪赃王法的吴元,可外头还有多少个吴元吗?父亲执政已是走了错路,李启却是个读死书的呆子,真要坐了帝王位,按他那个温吞性子,那对软耳根子,却能做什么,还不是按着父王这一套继续来?想着在他手下当官都已是不爽,倒不如我自己来,却要真正创他一个富强帝国、大好江山。”
转头看李宣,握了他手道,“九弟你帮不帮我?事情成了,你便是齐眉一字王,我们两人平分天下。”
李宣听着呆了,他在王府中锦衣玉食的,哪里想过这么许多。之前只觉得李绪贵为“平晋王”,居然起了谋反之心,大是忤逆。
自己处于二位皇兄之间,实难做人,只求自保即可,再不行,也只能报给李启,让他去处理。没想到二哥李绪却心怀天下,藏着如此雄心大志,一番话说得他心头又是惭愧又是敬佩。同为帝王之后,自己平日里为了点情爱扭扭捏捏的,却显得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