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不可查的烛光透过重重石门钻进监牢中,轻微映衬在见龙的脸上。
李灿紧紧盯着他,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些许嘲讽和畅快。
他稍显女气的眉眼弯着,好似一弯明月落入湖中,却冰冷冷刺进李灿心尖。
李灿:“你!?”
苏青麦叹了口气:“大殿下是否忘记,我到底是谁了?”
李灿脑中一片混乱。
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听懂见龙的话,见龙能是谁?不过是自己府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卖身奴才而已。
若非他有点本事,卖身契又在手里,他哪里会去关注这么个人?
卑贱得如同蝼蚁,一踩就死。
苏青麦认真盯着他看,见李灿一脸迷茫,似乎也不知他到底是谁,不由轻声笑了。
他的笑声在空荡荡的牢房回荡,惹得李灿脊背发寒。
“别笑了!”他厉声喊。
但见龙没有听他的,依旧低沉着嗓子笑。
李灿蓦然拔高嗓音:“见龙,我让你别笑了!”
见龙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突然开了口:“我叫苏青麦,我不叫见龙。”
苏青麦?苏青麦又是谁?
苏青麦淡淡道:“天宝三年,你示意同兴赌坊孙家,挑选一名容色出众的少年,以赌博诱之,骗入大皇子府。”
“然当时燕京适合的少年并不多,孙家家主挑挑拣拣,最终在城南梧桐巷里选中了一户人家。”
“那不过是一户普通民户,做些小买卖,家中只父母以及儿女四人,没有任何依靠,选中之后,孙家便动作了。”
“起先,孙家诱骗少年之父赌博,欠下巨额债务之后,少年一家只得卖房卖身,一家成了奴仆。即便如此,孙家也没有放过他们,少年到手,其父无用,自当要死。其母妹卖入窑楼,依旧可以大把赚银子,简直是一举两得。”
随着苏青麦的话,李灿不自觉颤抖起来。
苏青麦叹息一声:“我就是那个少年,大殿下贵人多忘事,当年在大皇子府如何折磨我的,不过几年就忘了。”
李灿脊背发麻,头脑发晕,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昨日深夜,在大殿之上,天宝帝说他不配为人君,为的
就是当年这件事。
当时他喜好男色荒淫无道的消息传出,天宝帝对他一下子冷淡下来,不仅没有放松精神,反而让上书房教习严加管教。
当时他便觉事有不对,便直接把那少年赶去后院,让其自生自灭。
他以为……
苏青麦淡淡笑了一声,声音好似淬了毒,让人不寒而栗。
“大殿下是不是以为,我早就死了?”
“哪能啊,我们这种贱民命硬得很,无论如何都不肯死的。”
李灿结结巴巴:“你……”
苏青麦垂下眼眸,不再看他,只说:“我舍不得死啊,我爹娘死得那么惨,我妹妹还在窑楼里挣扎,你说我舍不舍得死?再说……”
苏青麦声音微扬:“再说,杀父仇人还没死,我可不甘心。”
李灿脸色骤变。
到了现在,他若是还听不出苏青麦是何意,那他也苟活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