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来了先生,屠夫张听说特地也把囡囡送来听堂,屠夫张是个粗人,但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变成粗人。许久未见囡囡恢复了许多,学堂不学堂的,小姑娘不懂也不挂心,倒是和院子里的小友玩得十分投机。
几个小豆丁正玩着,打门口进来几个高个子的兄长。小七走在最前面,先一步进来,见到囡囡紧忙喊她名字:“好好——”
小栀好闻声转过头来,见是小七立即喜笑颜开,轻快地喊了声小七兄,小碎步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小七身后跟着小五、小六和虎子,全是被宋沛宁强制强制要求来学堂听先生讲学问的。四个人里顶数虎子的脸最臭,最不情愿,面上是说自己打小就是野路子,散漫自由不爱拘束,更不爱之乎者也,实际上心里揣了些个小心思。他没和小五小刘一起在临舟时就上过学,怕自己打字不识一个,大家伙笑话他罢了。
学生66续续地到齐,先生也马上赶到了。
云翎这天穿了一件素雅的天青色长衫,温文尔雅,来时瞧着今儿天气不错,免了轿撵,径自走过来的。可这盛夏里徒步走到京郊,难免额角出了些许细汗。
宋沛宁与云翎在门前短短会见了一面,可逃跑问候完,便要带着云翎去学堂,临行前宋沛宁拿出手里帕子,笑眯眯地递给云翎:“你擦擦汗。”
云翎谢过,握着宋沛宁的帕子,起身跟着一同进了学堂。
云翎第一次进学堂,不提仁义礼法,先讲了一段典故。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文人年少时疾苦,家贫,生活难以为继。学舍读书时,每日做一锅粥,过宿凝固了,以刀画为四块,早晚取两块,就着潦草腌菜充饥,如此过了三年。后来因由他学识不浅,为朝廷重用成为远近闻名的大词人。
云翎娓娓道来故事,末了说道:“这便是断齑画粥的典故,即便生活极其艰苦,但刻苦求学,坚韧不拔的毅力,终能成就大事业。希望今后各位与我学习,便是怀着一刻不安现状的心,不对命运低头,将来用自己的学识保护自己。”
杨柳依依,轻风拂面。
宋沛宁坐在后排一同听着,身后防蚊的纱网被风吹起,时不时撩着她的手腕。
云翎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自信又从容,他与学生讲,你们要对自己的命运负责,不要遵从这个时代的规律便要随波逐流。
云翎讲完,立于讲台之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底下的学生被先生的话感染,眼睛纷纷亮起光来。也许,先生说的话他们不能每句都懂,却打心底腾出一种难以言状的希望。
或许……他们明日,便不是无家可归的流童了。等到长大成人,离开慈幼院的庇佑,他们在外依然可以过得很好。不必手心朝上的向他人讨赏过日子,做商人、做手艺人、做个读书人,想吃饼子时便去买个饼子吃,不必拮据着过活,自己做自己的靠山和底气。
此前,宋沛宁从未就开办学堂一事,与云翎深聊过,她以为她们萍水相逢的二人,她的初心云翎未必能懂。可云翎今日说得字字句句,仿佛全都来源于她的心声。
宋沛宁的视线越过排排桌椅,遥遥地望看向云翎,看他瘦高的轮廓,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肩头的骨将衣角抵得平整光洁。
她过去误会、怀疑、忽视,还从未这样正视过他。
云翎此时像是感受到宋沛宁的目光,动作一顿,抬起头也徐徐看了过来。
宋沛宁默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