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南夏使臣已经落座,他们此番进京倒也带了不少人来,看起来阵仗不小。
那为首之人便是南夏大将军耶鲁不花,一脸的络腮胡子,瞪着一双铜铃眼,倒与那天正朝普通百姓家贴在门上的钟馗有那么点相似。
他们是南蛮之地出来的人,于天正朝的礼仪礼节所知甚少。到了紫阙台上,也没向元帝行君臣之礼,只是简单弯了弯身子,大喇喇便坐了下来。
上将军沈随也在筵席宾客之中,瞧着南夏蛮子这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心中便有火气,朝着一旁唐天霖便道:“瞧瞧这些蛮荒之地出来的人,哪懂半点礼仪,打了败仗进京求和讨饶,看起来这气焰倒比打了胜仗还要嚣张啊!”
唐天霖只是笑笑,不置可否。这些南夏蛮子这一回虽是打了败仗,只不过他们却也不是什么弱势的,这些年来给天正一朝造成这么大的滋扰,元帝对他们也是心有忌惮的。
今天这场筵席,虽然是所谓的求和,可是看他们那个阵势,却是一点也不示弱的。
酒宴开始,先是习惯性的歌舞助兴,这些东西其实没什么多大意思,只不过在歌舞的背后,席上众人却是各怀心思。
六皇子承奕坐在思芸身旁,看起来倒是十分怡然自得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对面坐席上的那些南夏蛮子而感到一丝的紧张拘束,而三皇子承贤却有些端着,脸上不露一丝笑意,看起来对这些南夏蛮子既有不屑,又有一些敌意。
酒过三巡之后,南夏将军耶鲁不花走上前来朝元帝道:“天朝皇上,本将军此次奉了我可汗之命前来求和,除了金银财宝之外,我还带来三样南夏的宝贝,献给天朝皇帝。”
元帝假意客气道:“伊织可汗客气了,不知是什么宝贝?”
耶鲁不花使了个眼色,身旁的侍从便先端了一个大盘子上来,掀开盘子上覆着的红布,那里面原来是一把弓。
“这是我南夏的霸王弓,通身用玄铁所铸,有一百五十斤重,威力无比。我南夏曾有人用此弓射下一双天上的大雕,一箭贯穿双目。听闻天朝勇士甚多,想必也一定能用此弓百步穿杨。”
耶鲁不花说话口气甚含轻蔑,放眼望去,此弓虽看起来浑身乌漆漆的,很不起眼,可是若如他刚才所说,倒真是稀罕的宝弓,只是天正朝素来擅用轻便的骑射工具,面对耶鲁不花的这一挑衅,元帝有些担忧,不知谁能举起宝弓试上一试。他的目光望向了座中的上将军沈随,众宾客之中,也只有他是武将出身,也许是能做到的。
沈随会意,正要起身上前,却听一人说道:“父皇,不过是拉弓射箭,不如让儿臣试试可否?”
说话的是三皇子承贤。思芸瞧了瞧他心道,看起来这个三皇子也不像是个大力士的样子,这把弓这么重,能将它拿起来拉开已是不易,还要什么百步穿杨,他真能行吗?
舒贵妃同样也是这么想的,忙道:“贤儿,此弓非比寻常,你当真行吗?”
承贤点头道:“父皇、母妃,儿臣自幼勤习骑射,虽在宫中,可也总希望能有报效朝廷的一刻。此弓虽重,但南夏既有人能射大雕,天正朝自也有人可以用它百步穿杨。”
元帝知道承贤从小喜欢练习骑射,也是有些本事的,又听他说得胸有成竹,想想让他试试也无妨,便道:“贤儿,你并非军中武将,只需试试便可,若不行也不必勉强。”
承贤沉着走到耶鲁不花跟前道:“将军,既是要看百步穿杨,可否能借个人给我一用?”
耶鲁不花哪里将这看起来毫无出奇之处的三皇子放在眼里?轻哼了一声道:“随便!”
承贤看了看酒宴上,随手捞起一个盛酒用的琥珀杯,走到耶鲁不花的随身是从身边道:“你将这杯子放在头上,向后走一百步,此杯便是我的目标。”
南夏侍从瞧着这看起来身无三两肉的天正皇子,又听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当即有些犹豫,看向耶鲁不花。
“好,你就听三皇子的,快去。”耶鲁不花相信,那样重的弓,他甚至是连拿都拿不起来的,双手叉在胸前,静等着看他出丑呢!
陆千寻却是了解承贤的,这个三殿下虽从小不是最得元帝宠爱,可是却是个胸有大志的。他的骑射功夫要比元帝所知远远要好得多,那时候他同承贤一起到野外射猎,曾亲眼见过承贤的箭术是有多么惊人。
今日,也算是他表现的一个机会了。
那霸王弓虽重,可承贤稍一使力立刻便拿在了手中,用上了力气拉开弓弦。
虽说是在夜晚,光照条件不是很好,可是承贤的脸上却是稳如泰山的神情,那样的自信和专注就连元帝看了也在心中暗暗赞叹。
耶鲁不花到底还是小瞧了天正朝,在他满是不屑的眼神中,三皇子承贤身如磐石,站定之后,那一双飞鹰一般的眼睛很快瞄准了百步远外南夏侍从头顶的琥珀杯。
风声夹杂着箭声,划破了已经凝滞的空气,急速向前飞去。
“砰”,琥珀杯应着箭声碎落一地,再看那南夏侍从早已是吓得目瞪口呆,呆了好一会儿再摸摸自己的头颅,确信了还在之后才算是安下了心来。
耶鲁不花也被震住了,他哪里能想到这看起来不过像个书生一般的承贤竟能有如此大的膂力。一个养在深宫中的皇子都有如此本事,那些在军中长年征战的将士就更不用说了。
原本耶鲁不花总觉得这一回南夏会战败只不过运气不好,大意罢了,可今日见了承贤露出的这一手才渐收了些小觑之心,深知天正一朝果然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