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嘛,其实不仅仅是赵书林,别的同事也都顺理成章地觉得接下领导这个职位的肯定是赵书林。论年纪,赵书林今年三十四了,整个办公室除了章会计外别的人基本都是以二十五岁为定轴旋转的毛头;论职位,赵书林算是领导的二把手,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位子,但是剩下的家伙都要比他小上个一级两级的嘛;论资历,赵书林刚参加工作就在这个办公室了,目睹了一批批员工的来去,亲历了一次次的大小事务,到现在也有十年了。
你说,都干了十年了怎样也得让他当上那个领导了吧,何况他办事能力也是有的,经验就更是老道了。
然而,这帮年龄还在绕着二十五岁轴转动的毛头们,与赵书林,与章会计,与已经宅在家里养鱼逗鸟的老领导,集体失策了。
当人事部主任带着一个仪表堂堂举止潇洒神采奕奕的男性归国小青年出现在赵书林面前时,赵书林听到了身后的同胞们整齐地表示不可置信的声音。
然而,那不可置信是无力的,是打不到帝国资本主义家们的决策的,况且那个仪表堂堂举止潇洒神采奕奕的男性归国小青年是很有竞争资本的。
面对着竞争对手强有力的履历表,赵书林惆怅了。
十年的奋斗啊,难道要付之东流么。
这样惆怅着惆怅着,半夜里赵书林做梦都是翻来覆去的大江奔腾,江水里裹着他光明的未来与希望,轰隆冲进大海里,然后一切都在海水的冲刷下散开来崩塌了。
阳光下的海面平静到绝望,站在海边的赵书林无力地随着海风飘摇,突然又是轰隆一声水声,生生把赵书林从那惆怅的梦里炸了起来。
没拉窗帘的窗户外面透进早晨金色的阳光,赵书林打了个哈欠,脑袋还在发疼,刚才轰隆的水声是楼上人家冲马桶的声音,这个多年前建造的房子隔音效果差到叫人想扯着设计师的衣领帼掌。
看这阳光赵书林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要迟到了,他是越是大难临头越是淡定的a型血,再加上昨天受到的人事部主任领来哪个海龟的深刻打击,现在整个人都很消极,就越发的淡定起来,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后,晃到公司附近,他甚至还慢悠悠地在早餐摊上买了根油条当早饭。
于是,赵书林同志,这个向来严于律己的资本家的好干部,在他刚换了新上司的第二天,令人惋惜地迟到了。
俗话说,一只乌鸦在你头上拉一泡屎并不算倒霉,倒霉的是当那只乌鸦在你头上拉完屎后,它后面跟着的乌鸦顺便都在你头上拉了一泡屎。
当然,这个状况也可以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来解释。其实人倒霉真的是有连锁效应的,赵书林在他工作十年以来第一次迟到的这天早上亲身验证了一次“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的真理。
证据就是在他咬着剩下的半截油条晃进电梯口时,正好撞到了与他人相谈甚欢的那个新来的小领导。
当时赵书林心下大吃一惊,他虽然已经做好了迟到的心理准备但是并没有做好当场被小领导抓住的心理准备,于是他第一个反应是趁电梯门还没关上时夺路而逃,可是小领导果然不愧是受过外国高等教育的海龟啊,眼睛都特别尖,和别人聊得投入时还腾出空来喊住了赵书林。
“早啊。”
领导的声音悠悠的,领导的脸上笑眯眯的。
别说这小崽子长得真是不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二十七岁的年纪啊,正值青春的时候,外貌也在顶峰的时期,正好脱离掉稚嫩又不会显老气,再加上本身硬件超强,一笑起来比一品居那些琉璃摆设还耀眼。
赵书林被那笑晃得眼花,肚子里翻滚着说:早个屁。嘴里却不敢怠慢地拼命咽油条,咽完后赶紧补一句:“早。”
不过那个小领导果然还是个雏,居然忘记要审讯手下迟到的员工,赵书林因此得以升天,寒暄完后就退到了电梯角落,感觉到刚捏完油条的手指很油腻,就偷偷地在裤子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