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不止张春,就连谢开花都愣住了。
谢开花早知道自己天性亲善,能诱人,荆山又不解俗务,才被他乘虚而入,做了荆山的朋友。只是越和荆山来往,他心里挣扎越重,不知道自己这一步步虚伪作假的棋,到底是对是错。
就算他从小生长的地方已经算是纯净无暇,人人一心向善,但像荆山这样朴实的性格,也实在不多见。
如今见到荆山义无反顾的样子,他更是心海翻腾,几乎就要把心中的秘密和盘托出——他其实本来也不算是能骗人的人。
但最后一刻还是咬住了嘴唇。
张春早已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只要他脸上确实长了胡子。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等下解散,你留下来,给我绕着操场跑十圈!”
操场并不算很大,但也绝不算小,一圈也有四百多米。十圈就是四千米——这不是要跑死人么!
谢开花挑高了眉毛立时就叫出口:“教官,你这是滥用私刑!”
“滥用私刑?”张春呵呵冷笑,笑得谢开花后背汗毛直耸,知道自己用错了词,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改口。就听张春道:“好,那就改——给我跑二十圈!”
谢开花张大了嘴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了。他只觉得生气、非常生气、从小到大就没有这样气过。他决不允许荆山为了自己要受到这样重的处罚——
荆山却毫不在意地一点头:“好,二十圈。”
他答应得轻松如意,好像他不是要跑八千米,而只是去食堂吃碗饭一样。
荆山跑得很快。
很快、很稳、很轻松。他身姿灵动矫健得仿佛林中漫步的云豹,跑过谢开花面前时,可以清楚看到他一丝不苟的脸庞,还有极其平稳的呼吸。在跑第五圈时,因为见到谢开花紧张又担心的神色,还冲着谢开花微微笑了一笑。
谢开花被他笑得不知所措,只能说:“跑完以后我请你吃糖。”荆山滞留两步,顿了顿,轻声说:“好。”
谢开花登时觉得鼻子有点酸。
是荆山替他扛了麻烦。虽说起先是那个叫张春的教官无理取闹,但后来搬出来“不服规矩、不利校训”之类的大帽子套话,却谁也不能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荆山一个人孤零零的,围着偌大的操场来回地跑。
一开始田尉和沈丛还等着,之后也渐渐走了。
只剩下谢开花一个蹲在树荫底下,眉眼寂落地望着荆山奔跑的背影。
——他不知道现在心里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师父在就好了。
他很黯然地想,师父一定明白。
刚刚想到师父,谢开花脚边的一丛青青草叶,却忽然蓬的一下,点燃了顶端叶片。
淡淡的橘红色的火焰,在有些暗沉的天色里,显得妖美又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