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手中的笔一顿,迟疑地看向之蓓:“慕水寒?他也是朕的伴读之一?”见之蓓点头,裴熙沉默了。之蓓关心道:“皇上,您没事儿吧?”裴熙摇了摇头,沉吟道:“等朕午歇起了,你叫人去一趟翰林院,将萧宴宣过来吧。”姜太后听说裴熙今早见了倪皇后之后,似乎很是不快。临走前她下了懿旨,禁止任何人无诏前来乾元殿打扰裴熙休养。这其中包括了后妃,自然也包括了臣子。所以裴熙要见人,就只能主动宣召。让她没想到的是,午睡起来,裴熙刚喝完药,乾元殿就又迎来了一位访客。不是她打算宣召的萧宴,却是那位传说中的煞神,大名鼎鼎的煞神将军慕水寒。高深虽说现下裴熙心中对姜太后所言存了疑,不过姜太后的话到底在裴熙心中产生了几分影响。一听说慕水寒不请自来,裴熙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她问之荷:“朕能不见吗?”之荷为难道:“皇上,慕将军先前在西北戍关,立下过显赫战功。听闻景王谋逆之后,他又披星戴月地赶回京中救驾。前几日皇上病着,朝中大小事务几乎都是由慕将军来操持的……若是您醒来之后没见过旁人也就罢了,可您既然已经见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现下若是将殿帅拒之门外,似乎不大妥当。”裴熙只好认命道:“好吧,叫他进来吧!”裴熙紧张地看着门口,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位阎王般的人物。不想随着之荷入内的却是个身高腿长的蓝衣青年,生得仪表堂堂,很是俊美。不过仔细看去,慕水寒下巴尖细,眼睛狭长,薄唇微抿,的确是一副不大好相处的长相。幸好他睫毛浓密,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多少中和了他五官上的刻薄之意。出乎裴熙意料的是,慕水寒的声音十分清润动听:“微臣听闻皇上醒来,特来给皇上请安。”“慕将军平身吧。”慕水寒行礼时裴熙才注意到,他入宫面圣,身上竟还是佩了剑的。见裴熙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剑上,慕水寒轻抚了一下腰间佩剑,向裴熙解释道:“皇上,这把剑名为‘澄冰’,是先祖救下襄皇帝时所用。蒙襄皇帝信任,给予了慕家后人特权,无论何时都可佩带此剑。且臣如今身为殿前司指挥使,有保护皇上安全之责,故而随身携带兵器,还望皇上见谅。”两重理由都很充分,裴熙完全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以慕水寒的身手若是真想杀她的话,不用兵器都完全没问题。裴熙点点头,表示理解:“朕只是看剑柄上的花纹十分古朴庄重,因而多看了几眼罢了,慕将军不必在意。”慕水寒沉默了下,问裴熙:“听说皇上的记忆有所损伤,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微臣?”其实慕水寒与裴熙相处多年,不用裴熙回答,慕水寒都能感觉得出来,如今的裴熙对自己虽然客气,却很疏远,应当是不记得自己了。果然,裴熙摇头道:“慕将军见谅,过去种种,朕的确是记不清了。不过慕将军的英勇事迹,朕已有所耳闻。朕还要多谢慕将军的救命之恩。”被皇帝夸奖,慕水寒的脸上却不见任何欣喜之色。他眼眸深邃,神情高深莫测,实在叫人摸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想起姜太后的话,裴熙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心虚。就凭她……能除掉这个大权在握、杀人如麻的慕水寒吗?慕水寒轻叹一声,深深地望着裴熙道:“臣天成十五年入宫为伴读,陪伴皇上多年,就算要让臣舍了这条命去救皇上也是应当,皇上无需言谢。”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似乎有些失落,嘴上却道:“过去种种,皇上都不记得了……倒也好。从今以后,便是一个新的开始了。”慕水寒这话,听得裴熙有些糊涂。失忆这种事情,竟还能得一个“好”字?真不知道这慕水寒究竟安的是什么心!裴熙不知自己应当如何接话,好在慕水寒继续说道:“皇上,景王及其手下逆贼皆已下狱,只是说不准这宫中还有没有余党残留。臣见皇上昏迷着,不得已之下才接过了这殿前司,以保皇上周全。如今皇上醒来,可要另寻指挥使人选?”这慕水寒自打进殿以来,表现得就是一副挺好说话的样子,对裴熙也算恭敬。可裴熙并不会因此就飘飘然,以为自己这皇帝当真可以为所欲为了。人家手里可是掌控着宫廷禁军和京城三大营的,腰间还佩着把一看就很快的剑,距离她不过几步之遥。他这个殿前司指挥使,岂是她一句话就能轻易撤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