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不过二十多岁,又是没有考过科举、靠荫庇封官的,按说并没有教导皇子们的资格。因此听裴熙这么说,萧宴立即施礼道:“皇上信任,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微臣……”裴熙抬手制止了他未出口的话:“阿宴你先别急着拒绝朕,朕知道你身子不好,每日来陪朕已属操劳,并没有打算让你像长华殿的几位先生那样见天儿地教导皇子们。你只要得空时多去看看他们,替朕多督促、考较他们的功课便是了。”这个任务对萧宴来说倒是不难。而且不管是为了大齐考虑,还是为了与他相伴多年的裴熙,他都愿意替裴熙分担。见萧宴答应下来,裴熙满意地点了点头。萧宴长得赏心悦目又有才华,这样的人才愿意全心全意地辅助她,裴熙对于自己这个皇帝的未来又多了一点信心。水寒虽说萧宴各方面都很完美,对裴熙也很是顺从,不过裴熙目前在前朝的势力还是太弱。一想到古板难缠的韦浩言、叱咤风云的慕水寒、敌友难分的景王等人,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头痛。身为皇帝却制约不了手下的臣子,这种感觉多少有些窝囊。裴熙暂时无力扭转局势,不过她并没有自暴自弃。她已经想好,老臣和武将她都要先拉拢着,想办法让他们互相牵制,而不是牵制自己。这计划听起来似乎很难,不过裴熙占据着天子身份的优势,并不是没有可能。老臣们手上没兵,相对来说好对付一些。目前最让裴熙忌惮的,还是那个阴晴不定的慕水寒。慕水寒如今手握大权,但如裴熙对韦浩言所说,他除了揽权之外,尚且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大事。只有先将他高高捧起,在慕水寒野心膨胀时寻到他的错处,才能趁他不备时将其处置。当然,如果萧宴口中那个忠君爱国的慕水寒是真,那么无论裴熙怎么捧着他,慕水寒都不会作恶。若他能心甘情愿地为裴熙所用,那自然是最好。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裴熙实在无法尽信萧宴的判断。慕水寒此人似有千面,时而冷漠时而柔和,高深莫测,令人难以琢磨。每回裴熙见他,心里头都会掀起滔天巨浪,短时间内难以平复。可他偏偏自封了个殿前司指挥使一职,几乎整日都在宫内晃荡。虽不如萧宴那般来乾元殿来的勤,却是隔三差五地就来向裴熙请安,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比如裴熙养好了身子,从庆宁宫回来的第二天上午,裴熙还躺在床上做梦呢,慕水寒就已坐在了她的寝殿之中,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裴熙的脸上。裴熙一睁眼就看到了正盯着她看的慕水寒。原本她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结果骤然见到一个男子坐在自己不远处,不由心脏一紧,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帝王的威严没维持住,裴熙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了声,却不见有护卫入内查看皇帝的情况。比起慌乱不已的裴熙,慕水寒看起来气定神闲,优哉游哉:“皇上莫慌,是臣听闻皇上龙体不适,特来探望皇上。见皇上还睡着,臣便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别说裴熙实际上是个女子了,就算她是个性别为男的皇帝,也没有皇帝还在睡着、臣子就跑到皇帝寝殿里来的道理。只是慕水寒素来无法无天,如今他二人独处一室,毫无功夫在身的裴熙就像是只刚出生的幼崽一样,柔嫩的脖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慕水寒折断,她有什么底气来和慕水寒计较?她只能忍下心中的惊骇,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多谢慕将军关心,朕已经无碍了。朕、朕还没有洗漱,可否先请慕将军移步外殿?”裴熙还身着寝衣,慕水寒却是穿戴整齐地坐在黑木桌边,闻言眼皮都没有抬起一下,完全不为所动:“臣与皇上自幼相伴,皇上什么样子臣没有见过?若皇上不嫌,臣可以亲自服侍皇上更衣。”裴熙抬起一只手掌,果断拒绝:“大可不必!”她拉了拉在睡梦中不知怎的变得松松垮垮的衣领,慌张道:“朕、朕习惯让之荷伺候了。”慕水寒定定地看了裴熙一会儿,似乎要将她看穿似的。明明他一个字都没说,裴熙却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汗水几乎浸湿了后背。寝衣黏腻地贴在身上,裴熙却压根儿顾不得难受,心里头充斥着要被慕水寒看穿、从皇位上揪下来的恐惧。就在裴熙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慕水寒竟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裴熙走来。裴熙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躲避,可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不管发多少力都丝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