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已逝,北回归线迎来了第一缕晨曦,金光四溢,洒落大地。
周燕手捧着一个坛子,踉踉跄跄的往村里面走,她身着一袭大红色嫁衣,在初升的阳光下,那红色鲜艳得如同刚刚浸染过的鲜血。然而,这身华丽的嫁衣下,却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只是机械地、漫无目的地走向那个即将彻底改变她命运的地方。
阳光原本想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为这位匆忙赶路的女子增添一丝温暖,但它散出的热量似乎无法穿透她那已被冰封的心。于是,太阳识趣地躲进了乌云的怀抱,收起了它那炙热而耀眼的光芒。
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仿佛泥泞路旁枯萎的老树上聚集的乌鸦,它们密密麻麻地遮挡了天空,也遮挡了那一丝丝希望的阳光。
渐渐地,针尖般的雨丝由疏转密,一滴滴打在周燕的头上脸上,甚至有几缕雨丝刺入她的眼眸,但她的双眼却如同凝固的湖水,没有半点眨动的迹象。任由雨水在她瞳孔中汇聚,再沿着眼角滑落,她木然地承受着这一切。
雨势愈凶猛,仿佛天空也在宣泄着无尽的情绪。原本已略显湿润的脸庞,在雨水的冲刷下更加朦胧,水汽蒸腾。
大雨倾盆而下,无情地淋湿了周燕那身原本鲜艳的大红色嫁衣。那鲜艳的红色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凄美而血红的色彩,宛如盛开的血花。
褪色的嫁衣与血红色的雨水交织在一起,顺着她的身体流淌,最终落在泥泞的地面上,形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轨迹。红与泥的交融,犹如一幅凄美而惨烈的画卷,令人心生寒意,不忍多看。
然而,周燕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这一切,她无视身上的湿冷与泥泞,只顾着向前迈进。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村子里的那栋房子上,那栋看似简陋甚至有些滑稽的房子,此刻却成了她心中唯一的归宿。
她手中紧紧抱着第五国赠予她的酒坛子,步伐稳重而坚定地向村庄走去。
她的目的地是那个由草棚搭建而成的礼堂,那里即将成为她身为新娘的新家。
那个特殊时代的婚礼带着特有的沉重,稀薄的云雾与夕阳缱绻依依,凋悴的枯木虬枝将地平线与天空的缝补的满是皱纹。
她已经心如死灰,就在刚刚,她爱慕的男人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她本以为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回应,但她错了,错的如此可笑。
在那个男人面前,她只是一个精神的慰藉,一个短暂的情感寄托。甚至对于他来说,拥抱的对象是不是周燕,或是其他女人,甚至性别,都无关紧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拥抱,来释放他一身的疲惫与压力。
从初见第五国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身上那股高傲的气质所吸引。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降临的救世主,来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她心中那个天神般高贵的男人,是她脱离繁重农活的希望。那一刻,她坚信自己应该属于他,只要他愿意,她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然而,她奔向的那个怀抱,只是那个男人在那一刻的需求,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雨水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她却仿佛毫无知觉,任由那冰冷的水珠与她的泪水交织在一起,滑落脸颊。
她笑了,笑的那么惨然,她不恨他,因为她心中完美的男人至少给过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而那个在简陋礼堂中等待着他的男人,只会用下作的手段得到她,而那些手段的代价仅仅价值半年的工分和一个金手镯外加一个手电筒,仅此而已。
她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在顾长海口中“生米煮成熟饭”的夜晚。
“周燕啊”顾长海看着其他人都已经签完工分走远“你先别走”
“怎么了队长?”周燕有些疑惑。
“那啥,晚上有个小会要开,村支书赖建国同志,孙秀梅同志也都参加,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顾长海清了清嗓子。
“哎呀妈呀,啥事啊还开小会?咋地了?你们这些领导层的会啥时候还邀请俺参加了?”周燕看着顾长海的德行噗呲一下笑了,她就是这么个人,东北女人的粗放让她没有太过在意顾长海脸上那细微的不自然。
“晚上你就知道了,一会秀梅他们就来了,正好晚上就在大队上对付一口了”顾长海边说着眼神边往村东边飘着。
“哎呦,还管饭啊?”周燕也没在意,随口附和着,顺便把自己今天赚的工分签了字。
“那必须的么,那啥,今晚占用你的时间,以后都给你补上”顾长海大手一挥,周燕的工分上就多出了几分。
“顾长海你净整些神神叨叨的,管饭还给工分,这好事都让俺赶上了,我看明早的太阳估摸着要从西边升起来了”周燕白了一眼顾长海。
“快别说没用的了,把大队的炕桌支起来,收拾收拾等着开饭”顾长海催促周燕往大队上走。
那晚,顾长海、赖建国与孙孙秀梅给周燕上了一堂政治课,从干活的积极性到贫下中农根红苗正的出身、从周燕的思想觉悟到周燕的勤恳踏实把周燕捧的多喝了几杯,几人边喝边聊,周燕似乎忘了这个小会到底是要开什么内容。
“燕子”赖建国砸吧砸吧嘴“来,这杯叔敬你,你这丫头哪哪都好,就是这脾气一上来啊,是真倔,和你爸一样。”
赖建国抿了一口烧刀子继续说“说起你爸啊,俺们哥俩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