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闻此言,不禁再次侧目,他从不曾像一刻般,想看清楚一个人,可眼前却只是一个模糊轮廓。他自小便被教导着不能信任任何人,便是亲生的父亲,说上一件事还要留有三分的余地,更没有人可以让自己放心的依靠,握着这样柔软的手,明明知道这是个风吹一倒姑娘,可不知为何竟是莫名的信任着,甚至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蒋晟着急的团团转,却见林珺还在和那个人说话,坏脾气道:“姐!我的马!你不管了是不是?”
林珺狠狠的瞪了蒋晟一眼,他却一点眼色都没有。少年脖颈上的项圈明明白白的刻着独孤二字,摆明了就是北戎皇族。林珺虽不知少年的怎会跑到此处来,可蒋晟和自己这番作为,当真上不得台面的很。这里可是人家北戎的地界,拿着绊马绳,在人家的地方,坑了人家的皇族,还要强抢人家马匹,如今还不快走!最少也要走到锦城的地界,便是抢了马伤了人,一切都好说了!反正看他样子是摔着头,似乎看不清东西!
林珺见蒋晟围着马不肯走,不禁动了真火。那哪里是一匹马,简直就是个坑:“怎么是你的马!是人家的马!你还不快回去,让全叔把车赶过来,这位公子不舒服的紧。”
少年见林珺似乎有些生气,心里便有些舍不得,他攥了攥林珺的手,柔声劝道:“算了,别为这点小事生气了,他要给他就是了。”
少年忍着头晕和想吐的感觉,吹了一记口哨,那汗血宝马顿时安静了下来。蒋晟再试图靠近的时候,马儿倒也不再烦躁的打转了。蒋晟很顺利的就拉住了缰绳,得意的大笑了起来:“姐!它可真听话啊!”
林珺侧目看了少年一眼,循循善诱的软声道:“你这样的好脾好性子,你家人怎么放心让你出门的,我看着都有些不放心了。真不知道将来若没人看顾你,你要吃多大的亏,不然你跟我去我家,我绝不让别人欺负你,好不好?”
少年从未觉得这样娇气又有点蛮横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好听。他侧过脸来,对着模糊的轮廓,轻笑出声:“谁能欺负我?”
林珺抿了抿唇:“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这样厚道不知险恶,总归有些不放心就是,你跟着我走吧,以后定没人敢欺负你。”
少年本不是爱笑的性子,可听到这般有些责备之意的温言软语,情不自禁的又笑了起来:“你的好意我知道,别担心,不会有人敢欺……”少年话未说完,却被远处的马蹄声打断了。
蒋晟急声道:“姐!北戎兵!一大队!怎么办?”
林珺还未说话,少年却攥了攥她的手,轻声道:“莫怕,是我的亲卫,不会伤害你们的。”
林珺扶着少年坐在了草地的石头上,柔声哄道:“即是你的人寻来,我便不带你回家了。”
少年感觉林珺松开了手,有心再次抓住林珺的手,不想却抓了空。他的双眼模糊一片,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要离开,不禁有些着急:“你莫怕,他们不敢忤逆我的意思……”
蒋晟已将两人藏在树林的马匹拉了出来,急声道:“姐快走!快走!全叔放信号了!”
林珺有些紧张的望着远处的马队,缓声道:“公子当心些,坐好不要乱动,咱们后会有期就是啦。”
少年着急的在空中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有抓住,只感觉一阵香甜的微风拂过,整个人逐渐失了意识,软软的倒在了大石上。
黄昏时分的总兵府,宁晖坐在客厅,有些急躁的望向院中。蒋鹰坐在她是身边,把玩着腰间的压襟,却没有半分的急躁之色。一个长相十分出色的,十岁左右的锦衣小公子,坐在他们两个下首,时不时翻着手中的书页。
宁晖虽已嫁为人妇多年,却一点都不见老,脸上一点皱纹都不见,皮肤却又细腻的很。蒋鹰虽比以前黑了不少,但整个人却比以前温润了不少,眉宇间俱是疏朗,一如十多年前那般俊美。
宁晖心急如焚,可看这对悠游自在两父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当真让人有些气节:“这都出去一天了,还出了边界,你们就不担心吗?你到底派人去找了吗?”
蒋鹰觉得儿子女儿玩够了,自然就会自己回来,根本没有派人去找,但也不会承认:“晟儿有武艺。”
宁晖不禁生出了几分恼意:“什么武艺,还不是三脚猫的功夫!祖母和外祖母都问了几次,你这么笃定,怎么不去后院回话?珺儿可是祖母的命根子,她若有个三长两短,祖母能饶了我们?”
蒋鹰攥住了宁晖的手,有心说几句软话,哄哄她。可宁煜却见此不禁皱起了眉头,放下手中的书本:“娘,稍安勿躁,爹说他们会回来,一会准回来。”
宁晖本就有些急躁,听闻此言不禁气结:“枉娘平日里最疼的就是你,你却是个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
宁煜正儿八经道:“娘此话差矣,我姓宁,娘姓沈。我承得是宁家的宗族。姐承得是曾祖母的林家,哥承得是父亲的蒋家,我们三个都和娘的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算不上吃里扒外,更不是白眼狼。”
“煜儿,闭嘴。”蒋鹰自己都不舍得说宁晖一句,哪里容得宁煜来说。他拍了拍气得脸通红的宁晖,瞪了眼一副要死磕到底的小儿子,忙道:“别气,他读书读傻了。”
宁晖道:“平日里,还不是你教的他。”
“没有。”蒋鹰想也不想,面无表情的否认道。笑话,漠北四月飞雪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混小子书不离手和引经据典的劲,有哪里像自己,明明像了他的舅舅,这样黑锅如何能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