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一滴滴地落下,落在厚厚的冰层上,迅速地化成了冰。这样无声地落泪,似乎要宣泄连日的悲伤和难过,宁晖也从未如此绝望过,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因为不知名的事,变化着,在自己一无所察的时候变得面目全非。
蒋鹰策马奔走,听到宁晖的叫喊,嘴角还噙着得意的笑,心情说不出地明朗。可这样的挽留也只有一句,当蒋鹰发现宁晖只喊了一句便不喊了,气闷不已,可要是即刻转身回去,蒋鹰如何能拉下脸。
跑了一段,蒋鹰觉得自己不该和个女子斤斤计较,唯小人女人难养,宁晖占了两样,自然比所有人都难养,本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她心情不好,拿自己出气,好像也是无可厚非的事。若她真是拿别人出气,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愿意。
蒋鹰跑回来时,远远地便看见宁晖若无其事地砸着冰,不禁更加地气闷了。看这情形,自己来或不来,对宁晖似乎一点影响都没有,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人懊丧的了。蒋鹰忍住了心中的委屈、郁郁和转身离去的冲动,再次靠近宁晖。如今这样的光景,想见她一面实在是太难太难了,不然自己也不会三年都不露面。今日这一趟,蒋鹰几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才瞒住了皇上和太后。
蒋鹰轻手轻脚地走到宁晖身后,却看见宁晖在掉眼泪,一时间蒋鹰的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般,完全忘记了方才所有的计算,只觉得自己闯了滔天的大祸,光看着她蹲在这里落泪,蒋鹰都觉得自己有些受不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还带着钝痛。
蒋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有些磕巴地说道:“我……我我错,你别哭。”
宁晖抬起眼眸,见蒋鹰回来了,眼泪掉得更凶:“你也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蒋鹰不敢觉得冤屈,一心想着只要宁晖不哭了,让自己怎样自己便怎样。他拿起了宁晖的手,使劲地朝自己身上打了一下:“你出出气?”
“虚、虚伪!穿那么厚,打了又不疼。”宁晖哽咽道。
蒋鹰想也不想便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有些笨拙地解身上的盔甲,片刻间他已将盔甲褪去了,身上只剩下了薄袄。
宁晖愣愣地看着蒋鹰,许久才反应过来:“你、你你干什么?”
蒋鹰身着亵衣,打了冷战,面无表情道:“给你出气。”
宁晖不明所以地瞪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蒋鹰,半晌,笑了一声,可很快泪落地更凶了。她恶狠狠地抬起手来,打了两下,却一点都不觉得出了气,便站在原地大哭了起来:“混蛋!谁让你脱衣服的!谁准你回来的!谁准你对我凶的!混蛋!全是混蛋!”
蒋鹰有些不知所措,皱眉道:“怎么?你想怎样?”
宁晖哭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蒋鹰却没有动:“不打了?”
宁晖捂着眼,哽咽:“冻死你!”
蒋鹰一本正经道:“冻不死,快打。”
宁晖扑哧笑了一下,便再也哭不下去,指着地上的衣袍,跺了跺脚:“穿上!”
“哦。”蒋鹰应了一声,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始穿衣服,只是脱衣服容易,可穿起来一件一件的,显得有得难。蒋鹰似乎很少做这些,显得有些笨拙。
宁晖眯着哭得红肿的眼,冷哼:“让丫鬟伺候得手都废了,衣服都不会穿。”
蒋鹰理直气壮道:“蒋安是太监。”
宁晖挑眉道:“噢,这很值得炫耀吗?”
蒋鹰道:“不能误会我。”
宁晖并未听出话中深意,见蒋鹰实在是套不上盔甲,不得不上前帮忙:“这么冷的天气,你来西山做甚?”
蒋鹰将脸凑到了宁晖眼前:“不哭了?不怪我了?”
宁晖垂了垂眼,不看蒋鹰放大的俊脸:“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来看我,我能怪你什么?”
蒋鹰显然不赞同宁晖说的话,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本侯站在你面前,你都一定不认识了。”
宁晖听这话很是耳熟,口气又有点像自己说的话,不禁恼怒了起来:“你还敢质问我!你自己说说,放了多少内奸在我这里!小诚子皮痒了,什么都学给你听!”
蒋鹰将白色狐裘裹在了宁晖身上,只当没听见她的话,捡起来大石头对着冰块猛地砸了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厚厚的冰层终是被砸开了,憋了一个冬天的肥美的鱼儿争先恐后地朝上跳着。
蒋鹰朝身后挥了挥手,宁晖满面喜色地正欲去捡,却被蒋鹰拉住了手:“有人捡,我们说说话。”
宁晖看了眼四处乱蹦的鱼,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意:“说什么?”
蒋鹰气闷,轻轻地弹了弹宁晖的额头,摸了摸她红肿的眼,有些心疼,有些气闷,又有些耿耿于怀,板着脸道:“哭什么,你再叫一声,肯定回来。”
宁晖打掉了蒋鹰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少占我便宜。”
蒋鹰却强迫性地拉起了宁晖的手,朝林中走去,自说自话道:“瘦了好多。”
宁晖不觉得自己瘦了,一时忘了挣扎:“谁说的,一到冬天我哪里都去不成,只得待在行宫里长肉。”
蒋鹰不赞同,看了眼宁晖的脸,指着下巴例证道:“以前盘子脸,现在尖下巴。”
宁晖瞪眼:“你才盘子脸!我这是长大了,小时候圆脸怎么看怎么讨喜,长大了自然要长出几分妖娆来,尖下巴多好看,不然将来的夫君怎么会喜欢!我以后会越长越好看的!”
蒋鹰道:“长什么样,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