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的这么理所当然。”裴谦路没有抽回手,只是眼神渐渐沉下,悠悠道,“把自己的生命说的这么一文不值……如果真的这么不重要,又何必残留人世五百年?你们,很辛苦呢……”随着秦泠的说话,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慢慢散开呢?那一直以来毫不自觉的抵制和反感,好象也突然之间没有了。不是因为那些好听的话,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坚持几百年,这样的心情他想象不出,却又似乎能够了解。受伤昏迷的时候,好象听到了秦泠内心的声音……把自己召唤回来的,却也正是这把声音不是么?而这百年的时光……要有怎样的决心才能毫不犹豫做到这样,那真的是,人类可以做到的事吗?
你们……很辛苦呢……秦泠猛地仰头望向裴谦路看不出情绪的脸庞,脑中反反复复跳跃着这句话,是自己在做梦吗?还是因为太过期待而产生的幻听?告诉他这样的事,还能不被厌恶不被排斥吗?虽然是以博一博的心态告诉他这些,也根本不敢去想能轻易被接受,而他却……
接收到秦泠不敢置信的注视,裴谦路轻扬嘴角叹道:“是为了我啊……虽然不能完全这么说,但也的确是这样吧……竟然为了我一个人战斗五百年,真不是容易的事……如果换成是我一定做不到,光听就觉得很辛苦……”
秦泠极快否认:“不。能怀着等待着你的心情活下来,怎么可能觉得辛苦?”
裴谦路不悦的瞪他一眼:“别说傻话了。怎么可能不辛苦?象今晚这样的事,一定曾经发生过无数次吧……”沉淀下来的心绪不由想到自己只遇见一次就已至此,而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已不是辛苦两个字可以形容。而且,他们不能换取身体,不能还魂,如果这个身体不行了,就真的会这样死掉。终于明白,哪吒为何迟迟不能对被亡灵控制的几人下重手;而那个时候,哪吒为自己挡下那一剑时,又是抱着怎样的觉悟……
“以后……不会再遇上这样的事了。”像是下定了决心,裴谦路定定看向秦泠,气息仍然微弱但言语里没有迟疑,“你们的生命,都是真实属于自己,不要随便让它说没有就没有。那样,不是你们活下来的目的……不会再让你们为难了……我想我可以,接受你们的保护……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倔强……”
感动的再次牵起裴谦路的手圈在掌心,还是那样冰凉,只能轻轻的一口一口不断对它呵着热气,希望自己能把他温暖:“不要这样说,谦路。让你为难的,是我们才对,是我们把你逼到这样的地步,却没能将你保护好,我们才是……绝对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我也,绝对不能再让你有一点不安。你可以……相信我吗?”
“笨蛋……”裴谦路好笑的轻斥,似是无奈,却并不是抱怨,“我还有说不的余地吗?从来不知道,我的小命……居然有一天会变的这么珍贵起来呢……”
“那个叫皇甫的女子……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是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她对你的情意呢……不过你却,不够温柔……虽然现在这样,但你对别人总是那么严肃,有时对我也是……对她温柔一些吧……她也许,是为了你才留在世上这么多年……”
[如果五百年都一直在考虑别人的事情,为了别人而活,那么有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稍微为自己想一想?如果我就是剥夺他们正常生活的元凶,那么是不是,我也最有资格对他们说这些话呢……]
秦泠惊讶的瞪大双眼望着表情像水一样平静的裴谦路,象是要确认一般,终于慢慢的垂下眼,低声道:“我知道了。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去做。”
裴谦路似褒似贬的揶揄:“我说你……还真是个忠诚的臣子。琴炎他,很幸运……”
……
不是!不是这样的!刚刚相反!遇见我,才是他人生最大的不幸!秦泠心中无声痛心呐喊。
……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再说话了,谈了这么久你也一定很累了吧?”看到裴谦路的眼皮在艰难的斗争着,秦泠起身体贴的为他拉好被褥轻声道。
“唔……是有一点……困了……”不知是在回答他还是在说着梦活,裴谦路的呼吸很快变的浓重,沉沉入睡。
“晚安,谦路。”深情的凝望许久,终于俯下身极轻极轻在裴谦路额头印下一吻,穿越了五百年再一次的吻。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终的程度;即使如此,他亦无悔无憾。
一早好不容易将那一惊一喳的母亲以“在回家路上被打劫”的借口唬过去,裴谦路躺在病床上大大松了口气,过了一晚身体的伤也不怎么痛了,只是仍然动弹不得,请假的事也交给了伤势不算严重的哪吒代劳。原本哪吒想留在医院陪他但被他否决。如果他们两个人突然都不出现,同学怎么想还是其次,叶细细那边呢?一定要担心死了,今天下午放学后恐怕又会被他絮叨。
送裴谦路的母亲离开后秦泠回到病房,看到裴谦路正皱紧眉头一副遇上什么麻烦事的表情。
“怎么了?看来不太舒服。”秦泠在病床边拉张椅子坐定后,将刚才在外面给裴谦路买回来的热粥打开轻吹气让它尽快散热。
“没。我妈很罗嗦吧?”想到刚才他和秦泠两个被轮番轰炸的情形裴谦路还是忍不住冒冷汗。母亲是个双重性格的很极端的人,安静的时候可以几个小时一句话不说,一旦话匣子打开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好在身份为主治医生的秦泠看起来十分可靠也很会说话,才顺利把这件事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