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慕容殷刚一进自家院门,管事的小太监就跑出来,说是皇上来了,正在正厅候着呢。
慕容殷心里奇怪,事物繁忙的哥哥,莫不是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竟然会主动来自己这里。奇怪奇怪,还是让人把马匹安放好。
小太监在旁边看着自家主子毫不知情就准备往进冲,急急开口:“殿下,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好,怕是有什么烦心事,殿下你……”
话还未完,慕容殷就跑进去,最后还不忘回头抛给他一个知道拉烦死了的眼神。
已在这厅内坐了太久,慕容猊听着那急速奔跑的脚步声,竟有一阵的恍惚。
等回过神来时,慕容殷已扑到他身上,眨巴着明亮的双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皇兄今日怎有空过来?”
慕容猊却没有像往日那里冲他温柔笑了,只是摸了摸慕容殷脑袋,朝跟在后面进来的道:“御晟,倒一盆温水过来。”
“是。”御晟转瞬拐弯入了侧门,短短一会,就端了半盆温水出来,行礼,然后在慕容猊的示意下,放到茶桌后便退下。
“诶?皇兄你要温水干嘛?”慕容殷好奇,隐约觉察出慕容猊情绪,便从慕容猊身上起身,乖乖的拉了椅子,坐到他身边。
慕容猊没有回答,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细口瓷瓶,将里面透明的液体倒入盆中,才看了慕容殷一眼,表情却以以往大为不同,平日里绝对不会对着眼前人的锐利,冷意,在不自觉间,已悄悄出现。
慕容殷天性聪敏,看着慕容猊这个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好。不知道是哪件事惹毛了皇兄,慕容殷只好一件件人工筛选。
慕容猊看着慕容殷小脸上隐藏不住的想法,叹口气,对慕容殷道:“把脸好好给朕洗洗。”
“呃?”慕容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嬉笑道,“又不脏,为什么要洗?”
慕容猊冷眼瞥道:“洗。”
低沉的声音就是平日里朝会时也不有的冷意和威势吓得慕容殷打了个颤。慕容猊平日对他虽多加包容,却是有底线的,过去几年,有几次不小心过了线,最后都被狠狠训斥责罚,现今想起来慕容殷就止不住后背发冷。只有乖乖起身走到盆前,开始洗脸。
慕容猊此刻心里完全没有表面上的平静,看着慕容殷在他命令下乖乖的洗着脸,对着即将来到的结果,他竟有了恐惧。
毕竟,这么些年的感情,都是真真切切,不含一丝虚假,他是真的,把慕容殷当自己亲弟弟对待,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是灵魂上的。若……
慕容猊不再去想,扭头去看慕容殷。对方已经洗完了脸,正拿了巾帕胡抹一通。
待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完完整整的被擦干,露出的时候,慕容猊盯着慕容殷眼睛,确切的说,是左眼眼角处,曾经的朱砂痣,消失的无影无踪。
呵……
他靠倒在椅背上,闭了眼,袖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果然和他的推测完全吻合,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相反,那瞬间仿佛心中有什么轰然倒塌了,曾经许久许久未有的深深孤寂感又自骨中渗出,尖锐到皮肤微微刺痛。
慕容殷摸了摸自己脸上,没什么不对啊,待摸到眼睛那里时,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奔进屋内铜镜旁。待出来时,却已是流泪满面。
慕容殷性子顽闹,最爱弄刀弄枪,平日里练武不乏擦伤跌伤,却从来不曾哭过,就连那几次被狠狠惩罚也是咬牙一声不吭的,此刻却如此轻易的哭得稀里哗啦,心里完全失了主意。
“……你瞒朕瞒得还高兴么,小殷?”听到哭声,慕容猊睁眼,他本无苛责之意,奈何慕容殷听了这话更是哭得厉害,双肩不停颤动,那双总是闪着狡黠光彩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泪水。
慕容殷心神俱碎,想要离慕容猊进一点,却被他周围的寒意拒了不敢靠近:“皇兄……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
慕容猊看着那哭得皱巴巴的小脸,内心一片烦躁,霍地起身。
他需要安静。
不管不顾慕容殷哭哑了嗓子,慕容猊甩开扯上自己袖子的手,下意识的提气,纵身,一掠三丈,眨眼间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桓越刚刚走出屋子,就被突然靠近的气息惊了一惊,下意识的出手,却被那人极快的闪过,反倒是他,被人点了大穴,再一回神,已被那人抱在怀中,带着飞掠而出。
阵阵疾风宛若鸟翅,把那人的苍青色软袍吹展开来。俯视着脚下瞬间掠过景色残影,桓越肚里的疑惑愈发大了。
脚尖沾地,再次掠起后,气息又回复。
如此反复,不知被带着过了多少回廊,待桓越被人放下时,两人已出了重重的楼台殿宇,来到莺飞草长的不知名的一片杂草地中。
“主子。”叫了一声,无奈穴道被封,全身上下不得动弹,直能任那人将自己压在地上。
满地的苍翠杂草,稍稍带来刺痛的感觉。桓越看着入目的蔚蓝天际,浩远无垠,微冷的春风带着绿色植物的清冽味道拂来,竟一瞬被这景色摄去了心神,直到身上不受控制的散发出的浓烈杀机侵占了过来才回过神来。
结果,刚一对视,桓越就不由自主的狠狠打了个激灵。那样的眼神,他不陌生,不久前的那个夜晚,眼前的人,就是用这样的眼神冷冷说出那句话的。
身体的记忆,果真在某些时候,是最为鲜明也最为深刻。
慕容猊看着身下这张面孔,轮廓鲜明深刻,眼神沉静冷漠。
当日向小六讨了他,是一时心软之举,后来,留着他,不过是小六的缘故。他放他在身边,只是为了小六安心,又哪曾想到,小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