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下令,从玄京之中所有医馆、药铺调集‘乌风液’。”倚雷低声恳求道,内心却对这个方法根本不抱希望。乌风花采集十分困难,耗时耗力,花费巨大,普通人根本难以支付。就连皇宫也不过藏了小小几瓶,而就算玄京内的医馆药铺中真的有,短时间弄到足够的量的可能性也十分小。他之所以说出来,不过是现下,任何一个可能性都不愿放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总要试上一试。
而此刻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皇帝,自然也不可能放弃,他当即转身招来近身太监,让其吩咐下去。
“……乌风液……”这边,东卿颜喃喃低语,“咱们宫里也有一些……可惜……”离得太远。
“……乌风液?……”南啸桓下意识的重复着这三个字,迷茫的双眼中有什么正一点点回归……近乎遗忘的记忆深处,似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对这三个字熟悉无比。
“啸桓?!”
听得身边动静,女子惊呼出声,急忙奔出寝殿,却只在深沉的夜色中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残影,“这个时候,你要去哪里——?!”
回魂
曾经的晴天碧日,在阴翳了一个下午之后,狂风终于不堪寂寞,肆意怒吼了起来。阴森森灰茫茫的天幕下,枯枝在刺骨严寒的风中“吱吱”作响,无力挣扎,街道两旁的店铺旗帜呼啦一声卷折下一刻又噼啪一声展开……随着天色渐渐沉下,空气里的温度也愈发得低了,街上行走的行人裹紧棉袄,即使如此,那无处不在的严寒还是能钻入衣内,让人止不住的打颤。
一骑从内城朱雀门直冲而出,所到之处路人纷纷闪避,那急促沉闷的马蹄声让人心惊,而马上之人那散落吹散的黑发、直冲鼻尖的腥味、以及一闪而过冷然森寒的长眸,更让人不寒而栗、浑身僵直。
策马疾奔了一刻钟左右,南啸桓已来到外城,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他在有客居门前猛然拉缰,顿时白马嘶鸣、青丝乱飞。压着胸口翻滚的气血,南啸桓缓缓下马,目光在悬挂在外的招牌上扫过,与看似若无其事、冷静自若的外表不同,他的内心不安而焦躁。
脑海的记忆不受控制的一幕一幕自动浮出,他紧紧拳,最终抬步迈进有客居的门槛。
此刻大堂内灯火通明、人满为患、伴随着喝酒闲谈的嘈杂声,是小二们忙碌的身影来来往往。
然而在下一刻,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在座的客人全都盯着走进的男人,那样强烈的煞气与满满的血味,根本无法轻易忽视。
南啸桓扫视了一圈,转身走向最近处的一个小二。他一步步走进,那小二一步步后退,直到挨到方桌,不能再退才停了下来,结结巴巴的惊恐道:“……这、这位大侠……有、有事好、好商量……小、小的……上有……”
“带我去任宗锦的房间。”短短几个字,冰冷阴沉,吓得小二浑身瑟瑟发抖,根本不知他问了什么。
南啸桓得不到回答,眼神一沉,再次重复了一遍:“带我去任宗锦的房间。”
这下小二终于听清了:“任、任公子?……”
“他身边带了两个少年,约莫十二三岁。”
“那……那个啊!”小二被他的眼神看得更加结巴了,几乎无法思考,“……任、任公子……已经结、结账退房了……呃——!”
话还没完,他发出一声惊呼,双腿一软,砰的一声无力瘫倒在地。却非男人对他做了什么,而是那瞬间逼近的人影,以及那双冰冷的长眸。
“——什么时候?!”从喉间挤出这四个字,南啸桓眼前阵阵发黑。
“一、一刻钟之前……”
话音刚落,刚在还近在咫尺的人已然消无影踪,只有屋外一声响亮的马鸣和远去的马蹄声。
玄京北郊,阴沉的乌云之下,蜿蜒的枯林小道上,一辆马车自南向北徐徐而行,滚动的车轮碾碎地上铺展的枯叶和碎枝,而悬挂在马车前的风灯则散出温暖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一个少年披着大氅,坐在车头,驾着马车,哼着不知名的欢快小调。
车内,柔软的貂皮上,半倚着一个俊秀的年轻男子,他靠在软垫之上,不时轻呷一口端在手中的热茶。他的身边,还恭敬跪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冷峻少年,正低声朝男子说着什么。
他们三人便是离开玄京,驾车北上的任宗锦一行。半个时辰前,他们从京中客栈动身,之所以提前离去,原因有很多,然而最让他担忧的,却是……
想到这里,任赫偷偷瞄了一眼悠闲自得喝茶的自家少爷,眉宇间不由闪过一丝忧色。
“你啊,小小年纪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任宗锦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伸手在他额上轻轻弹了一下。
任赫摸着脑门,一时无语,小时候这么做就罢了,现在他都这个年纪了,少爷这习惯怎么还在?不由得扁扁嘴。
“时间差不多了,去换秋儿吧。”任宗锦吩咐。
“是。”任赫行了个礼,转身行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弯身掀开布帘,却听几声“咕咕”鸟鸣,从车外传来。
心中一惊,任赫一愣,下一刻刷的一声窜出马车,正看到任秋扬着笑脸逗弄着从空中飞落的白鸽。
“嘿,你看,它好可爱呢~!”少年回头,对着任赫笑道,晶亮的黑眸熠熠生辉,闪着不加掩盖的纯粹快乐。
“……是‘小云’么?”马车内,任宗锦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任赫盯着眼前的白鸽,它的爪子之上,扣着一个小小的铁环,上面刻着一个云字,正是他们送到寰夜王府上的那一只。而自己山庄驯养的这些特殊信使,任宗锦更是只凭声音,便可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