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启想了片刻,放下云觞漱了漱口,咬着牙将药膏放在舌头上,舌尖轻轻滑过云觞的伤口,那碧色的药膏极为均匀的抹在了云觞的伤口上,那本火辣辣的疼的厉害的伤口顿时被一股清凉的舒适代替。
云觞半垂着眼眸看向趴在自己手上的子启,那手上的脓疮才被刮去,可还是腥臭无比的,那样一双曾经生过蛆虫的手……
云觞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中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烁个不停,子启上药期间,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云觞,用笑脸安慰着他的不安,如此反复,一刻钟后,云觞的一双伤手已均匀的上好了药。
子启被那药膏苦的呲牙裂嘴,漱口后又喝了一大通凉水才压住那股怪异的味道,然后他将云觞的双手支在特意做好的小架子上,柔声哄道:“云觞饿了吗?手要晾在这里,不能动,我去煮饭给云觞吃,好不好?”
云觞似是在垂眸神思,好像并没有听见子启说话一般,但子启已习惯了云觞的沉默,宠溺的摸了摸云觞的长发便走出门外。
云觞听到门响后,慢慢的抬起头来,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子启站在门外看向对面的两亩药田,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三间草房,远处小瀑布传来的水流声,似乎有什么在子启心中潺潺流淌着。
子启深吸了一口气,恍然忆起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最想过便是这样的日子,有几间草庐,两亩薄田。在晨起的云雾缭绕中与心爱的那人漫步林间,每日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做他喜欢吃的每一道菜肴,煮他最爱喝的细粥,日日与他相对,每日都能看到他无忧无虑的笑脸,两个人就这样不问世事的自由自在一直相伴到老,这山涧似乎就是子启的梦境,只可惜在这样接近梦境的地方却少了那个心爱的人。
子启虽是一路奔逃,可每到一处大地方,总是若有似无的听着各种关于璟奕的消息,子启知道璟奕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已清除内乱安抚人心,尤其今年的大煜朝国运昌隆,没有旱灾也没有涝灾,这似乎昭示着璟奕的继位便是顺应了天意。
一路走来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子启心中充满了骄傲,他看到这些,甚至比自己执政时的得到的成绩还要激动,有时在茶馆里听见别人夸耀当今圣上,子启都会感觉非常激动,恨不得跑上前去告诉别人,你们口中的人便是我的爱人。
子启离开璟奕已经八个月了,每一天子启的想念便会多一分,子启很想回去,哪怕是死也想死在璟奕的身边,可每当此时子启便想起自己初初登基时,云觞曾有意无意给的那些帮助,却步不前了。
那时子启虽有遗诏在手,但毕竟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若非云觞坚定的站在子启身边,说出顺应天意的话,子启绝不可能坐稳皇位,更不会如此顺利的诛杀异己,更何况若是没有云觞的帮助,也许璟奕早已……
子启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记得云觞的那些恩情,只要云觞不伤害璟奕,那么云觞这一辈子都是子启的恩人,当年子启在位时便时刻想着云觞的恩情,给他修缮国师府,费些人力财力找一些道家的孤本,那时闲下来的时,子启还会和云觞练一些丹药,可总是不成功。
如今云觞这个模样,一大部分都是自己害的,若非……若非自己的所作所为让璟奕心生误会,璟奕不会对云觞下如此的死手,假若云觞当年不是应了自己所求,救下了璟奕的性命,云觞也不会有这样的劫难,所以子启不停的告诉自己,不管多么想念璟奕,那么想跑回皇城……都不能放弃云觞,除非云觞双手痊愈,否则决不能离开云觞身。
子启也曾想过,云觞若双手痊愈以后,若依然执意要取璟奕性命,那么子启依然可以将自己的性命替璟奕还债,便是同归于尽也绝不能让璟奕再受一分的折磨和伤害……
顾怜师从药王斋,也是老斋主顾峰的独生女儿,十八岁出师闯荡江湖时,无意中给药王斋带了灭门之祸,药王斋众人只有顾怜一人逃了出来,一直逃到云南最南部的深山老林中才得已安顿下来,顾怜从此化名古莲为报灭门之仇,一心钻研医毒之术,三十多岁时才得偿所愿,可也在那场厮杀中毁了容颜。
顾怜容貌尽毁脾气暴躁古怪,自然也不能合群,虽有妙手回春之术,却极难相处,故而独自一人隐居在林中山涧之中。
那日子启寻来,正赶上顾怜脾气不好的时候,自然不肯给人医病,子启不像那些有骨气有自尊的达官贵人,不管顾怜如何的发脾气,就是死皮赖脸的笑吟吟的不肯走,后来见顾怜吃饭,极其粗糙,便自告奋勇的为顾怜煮饭。
不得不说,子启的厨艺已达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明明是和平日一样的饭食和作料,可子启做出来却又软又香,顾怜看到子启微黑的皮肤中露出一排小白牙,那笑脸明明极为献媚极为灿烂,可看在顾怜眼里就是不爽,故意刁难。
子启见顾怜心意决绝不肯就医,便跪在门外,顾怜见过太多跪在门外不肯走的人,自然是不将子启放在眼中。自那日后子启每日早早便来洗衣煮饭,闲暇时便不依不饶的跪在门外,顾怜被子启的无赖行为弄的哭笑不得,不过却不想那么便宜子启,就这样使唤子启当牛做马十几日,才松了口答应医病。
顾怜本以为子启这般的死乞白赖不依不饶尽心尽力,那个生病人定然会是小家伙儿的小情儿,初初见云觞坐在院时还以为是女扮男装,却不想子启却背来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