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启自舞剑那夜后,心里有一个怎么也解不开的结,想一想,子启那时一路从云南赶回来,似乎向往的就是这样继续呆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日子,能看着他执政,能看着他掌权,还能看着他……看着他纳妃生子,看着他身体康健平平安安的,那时子启一直想着,自己便是死,也想死在他的身边,可西山的酷刑和夜宴舞剑就像一根尖利的刺深深的扎进了子启的心窝里,疼痛难忍鲜血淋漓,再也拔不出来了。
子启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一遍遍的安抚自己,四哥不是坏心只是任性,四哥不知道徐念仁会那么对待自己。可子启心中却清楚的知道璟奕知道他的手脚废了,却没有半点反应,子启还知道,璟奕那天在自己手脚没有好的时候,还在逼迫自己如舞姬一般当众舞剑,这些情景一遍又一遍的在子启脑海中回放着。
子启努力的想忘记这一切的痛苦,总是不停的强迫自己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璟奕时,桃花树下的那个笑容,可无论子启怎么回忆都想不起那个让自己铭记一生的笑容,他恍惚还记得那日的阳光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温暖,却再也想不起那张举世无双的笑脸了。
子启觉得徐念仁那天的银针不但伤了自己的脊椎还伤了自己的脑子,让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变得恍惚不定了,甚至有时候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子启知道徐念仁在那银针上下药了,可却不知道什么药,那脊椎养了那么久却不见好,反而自己越来越不能劳累,只怕徐念仁……便是死也不会让自己好死。
璟奕等了半晌不见子启动作,抬眸便见他目光恍惚,似乎刚睡醒一般。璟奕感觉这段时间的子启很是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不过这种不对劲让璟奕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好受,他等了又不等,不见子启动作,凤眸微转,轻声道:“子启,你怎么了?”璟奕说完便有些后悔,虽说是要安抚他,让他继续对自己死心塌……死心塌地的卖命,可刚才的声音也太过、太过和颜悦色了,璟奕更懊恼的是自己不知不觉的叫了他名字。
子启不知不觉的屏住了呼吸,恍惚的想起在林间小道上,幼年的自己站在树下问苏清陌:“你可知道子启是什么意思?”
苏清陌抿了抿嘴,歪着头想了一会:“子是你的意思,也是对人的尊称,启是开始的意思,开蒙,合在一起便是:你的崭新开始……璟王爷是说给你一个崭新的开始,让你好好生活……看得出来璟王是认了你这个弟弟,不然也不会给你新的身份,真是对你十分上心呢。”
子启在回忆中醒过神来,楞了楞回味了半晌才发现璟奕居然叫了他名字,还问他怎么了,子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璟奕关心过了,这样有些担忧的语气,是子启做梦都不敢想的。
子启慢慢的垂下眼睛对上璟奕懊丧无比的神色,便知道刚才那一句话绝非是做梦,子启不禁瞪大了双眼满眸不可思议的看向璟奕,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四哥,你叫我吗?……”
子启的一双杏眼熠熠生辉,方才可死气沉沉的气息,似乎在瞬时活了过来,那种压抑不住的激动让璟奕轻易的感觉到了,璟奕本懊恼无比的心情,,瞬时散去,心中微微得意着,不知为何璟奕就是能笃定,不管这人多生气,只要自己一句话,他还是会巴巴的凑过来,讨好自己。
璟奕清咳了一声,有些高傲的指了指眼前空空如也的饭碗,子启连忙给璟奕添了饭,夹了些菜,子启抬了抬手拿起汤勺便要去送到璟奕嘴边,可不知为何那手走到半空中却停了下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垂下了眼眸,轻声说道:“四哥多吃一些吧,多吃一些身体才会好。”话说如此,可话语却少了往日的轻快,多了几分忐忑,还有几分敷衍。
璟奕被子启再次转变的态度弄的十分不悦,他虽是许久没听见子启温声哄自己了,可还是听出他话语中的言不由衷,璟奕心中顿时有些忿忿,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委屈,可面上却不动声色,吃了一菜,挑剔的皱了皱眉头:“生姜放多了。”
子启放下汤匙的手僵了僵,垂着眼眸点了点头:“明日我会注意的,你……你多吃一些,多吃一些总归是对身体好。”
璟奕虽是能听出来那人的言不由衷,可心中还是不禁小小的得意一下,嘴角不自主的挑了挑,挑眉道:“一个奴才管得倒是多,朕手有些疼,你来喂朕吃。”
子启有些诧异的看向璟奕,想了想,好半晌,才伸出手去端起碗像以前一般,给好手好脚的璟奕喂饭,只记得那时璟奕中蛊毒,病的最严重时,子启曾经这样喂过他,后来他知道了子启篡位的传言,便拒绝子启再喂他吃饭,如今再提起此事,子启有种不实际的沧桑感,而且子启的手也不如以前灵活了,端碗都稍显费力,只是璟奕似乎也看不出来罢了。
子启的言听计从,既在璟奕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总而言之,璟奕居然有种再次被人宠着的感觉,他有些回不过神来,如魔怔一般愣愣的张开了嘴,烛光下子启杏眼看着水汪汪,那种专注好似有种说不出的魔力,璟奕借着昏黄的灯光细细打量着子启,在皇宫的几个月里已白皙了许多了,脸上比以前多了几分刚毅与风霜,身上的太监服似乎有些大,锁骨从宽大的领口若隐若现。
璟奕不自主的吞了吞口中的饭食,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瘦弱冒着青筋的手一次次伸到自己嘴边,那手指……应该和以前一样,有些柔软有些粗糙,好像有魔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