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真也蹙起眉头,想了想还是觉得第一时间通知比较尊重长辈:
「不管误会不误会,会责骂你我还是断绝亲子关系,总之孩子生了是事实,来不来看……是你爸妈的决定,我们只能坦然面对。」
身为第一个孙子,能有祖父母的关爱与祝福,不是很天经地义的吗?
「啊,对了,我还通知了你妈。」
图凌突然以拳击掌,想起方才诡异的对话:
「为什麽我跟你妈说你提早生了,她哇哇叫了一通,还说她记性不好,问了我很多问题,好像第一次听到你怀孕一样大惊小怪的?」
「……孩子的事,我没通知过我妈。」
明真侧身向後,将枕头直直竖起再靠回去:
「我妈有论及婚嫁的对象了,现在跟我爸爸协议离婚,这两年妈娘家家道中落得很快,她之前比较挥霍身边没存到钱,所以跟我爸爸卡在赡养费谈不拢好一阵子了。不把孩子的事跟她说,主要是不想横生枝节……万一他们协商有了不愉快,我妈将我爸爸生我,我又生子的事抖出来牟利,不是不可能。」
「啊?哇哩咧靠,我都讲了耶,怎麽办?」
一想到老婆跟儿子有可能被当成异类,被媒体追逐竞相报导,让有心人窥探当做实验对象,图凌就快烦到受不了!
「不怪你啦,是我自己没先想到这事,就要你去打电话。」
明真拍拍图凌的肩膀安抚地说,心底只能寄望偶尔也会小小关心他,前些年手头宽裕还曾给自己一个户头零花的母亲,尚有良知未泯。
「你家果然是豪门,豪门才会有这麽多的恩怨啊是非的。」
图凌还没尝到娶明真进门,人生可以少奋斗三十年的好处,眼看极有可能要先体验其中利害了,他实在对明真的家族,没有任何好感。
「……还有,你干嘛生产过程要给其他医生当研究?」
图凌的问题真是问不到尽头,还好在恢复室里,明真有了几十分钟的熟睡,现在精神还可以,便将想协助卡勒医生的始末,原原本本仔细讲给图凌知晓。
因为餐馆接了个小型聚餐,宋妈要帮忙生意到打烊後,才能带著小俩口的换洗衣物过来医院。她一进病房就急著问孩子的健康情况,明真与图凌你一言我一句的转播开刀房里的点点滴滴,宋妈微笑听著,站到明真的床旁,掀开病人服关心伤口大小:
「医学的进步由此可见,跟我三十几年前剖腹产相比,小真的伤口小多了,就是不知针缝得好不好。」
明真闻言失笑:「乾妈,我是男的,不介意留下疤痕。」
图凌不以为然:「老婆,虽然你不用穿比基尼,可是你身上留疤了,我会舍不得耶。」
明真立刻烧红了脸,狠狠瞪了图凌几眼:「等我下半身麻药全退了,我会让你知道我鞋子穿几号!」
宋妈让小俩口耍宝的互动,逗得笑弯了腰,这间病房的另外一个床尚未有人进驻,三人才得以这麽轻松的谈天说笑。
因为小夥子体温一直偏低,所以护士来给明真定时量血压时,顺道通知整晚及明日上午,小baby都会留在婴儿室晒灯泡保温,暂时不会送到病房来。
护士说完才走,宋妈也跟著嚷著累,想回家歇息了,说她明早要跟宋爸去采买来不及帮明真送早餐,要图凌跟院里订小俩口的早餐,午晚两餐她会抽空送过来。
「小真要做好月子,往後身体才不会小病不断。」临走前的这句话,又让明真发窘。
只要我长大番外之不该诞生的孩子(上)
明兴诚第一次看见乔仲凛,是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那个浑身散发自信光芒的英挺男子参加了一个法学常识的谈话性节目,据说想角逐下任州议员的华裔男子正眉飞色舞地,对著摄影机高谈阔论。
病床上的结发妻子抬手奋力拉下脸上的氧气罩,用奄奄一息的气音说,城哥,乔律师是我小弟的恩人……当年幸好有他不计较酬劳……帮忙搜集证据,找证人,我弟才能……才能以自卫杀人结案……我很感谢他……
明兴诚但笑不语,边轻柔按摩她因化疗而枯瘦如柴的四肢,边静静听著妻子断断续续辛苦地说著乔仲凛有多厉害。
华裔美籍的妻子出身不算好,父母都是蓝领工薪阶级。要不是从一进大学就与同系同龄的明兴诚交往,学士学位到手时已经怀孕四个月,超音波检测出是个带把的壮丁,明兴诚又以进入家族在美新近草创,百废待举的高科技仪材公司卖命,她能进明氏家族嫡系这支的家门,实属侥幸。
可是,幸福的青鸟总是一个不留意,就窜出人们的怀抱,稍纵即逝。
两人结婚第三年,生下第二个儿子不到五个月,擅长隐忍的妻子终於让剧烈的腹痛折腾到忍无可忍,专心亲力亲为在家带孩子的她有天早上,在餐桌上递给丈夫一颗刚煎好的荷包蛋时,跟明兴诚说她想去医院仔细检查腹痛,孩子先社区托婴,兀自埋首早报之间的他只是心不在焉的,低低嗯了声。
晴天霹雳,说来就来。
那日午间用餐的休息时间,明兴诚接到妻子哭著泣诉原以为是宿疾的胃溃疡,经检查竟然是已经开始转移的直肠癌,两个儿子往後怎麽办的来电,明兴诚这才惊觉,他实在太怠忽妻儿了!
自从婚前进入竞争者众的仪材产业界,先被按在生产部门当个小头目的明兴诚一天往往需要待在公司十五六个小时,开不完的各式会议与产程排疑,交期进度控制,耗掉他所有的精神注意力,往往回到家已经累得像条日行沙漠千里,无水可饮无食果腹的弃犬,一沾上客厅沙发便失去意识和衣而卧的情形三两两头的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