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后来,平时的药丸都是柳烟烟自己动手炼就。老炼药师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把这事说出去。要是被查出是他所为,医馆会被擅自传授炼药之术的他解雇了去。秦清和霍冥云对视一眼,心中更是吃惊。炼药之术全靠神识控制,柳烟烟若无人指引便会运用神识堪称天纵之资,之前挣脱秦清的神识控制也不足为奇了。柳家藏了个宝贝而不自知还拱手让出,知道了怕是会悔吐血。霍冥云起了几分兴致:“随便会两张药方可不能算作炼药师。不过瞧着你年纪尚小,只懂一点也勉强能看。我和你作笔买卖吧,你不仅能不惧任何一方实力,想呆哪儿就呆哪儿,还能有取之不尽的药材用来学习炼药之术。”“你……要我做些什么?”“不多不多。”霍冥云翘着嘴角,“你怀里那簪子有人戴着还不错,想买了叫人再打一副。进我冥楼,你若真能捣鼓出什么药丸,所出三七分,你三冥楼七。”秦清但笑不语。柳烟烟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就算只会两三张药方也有成长为高阶炼药师的潜力,算是捡漏捡到宝了。耳边分明捕捉到了冥楼二字,从怀中取出那花簪的柳烟烟心惊抬首道:“你们是冥楼之人?”那就怪不得了,能够信誓旦旦说出不惧任何势力的话,也毫不介意损耗的药材,冥楼有这般的底气。只是不知此人是冥楼什么人,说话间颐指气使,一副能做主的样子。柳烟烟还在思量中,霍冥云已不耐烦了道:“别想了,你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秦清眼含无奈,乜斜了霍冥云一眼:明明是个双赢的买卖,从这孩子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儿,像逼良为娼似的。柳烟烟果然被吓得面色又少了血色,诺诺低下头去,一手揪衣襟一手伸出掌心玉簪,轻声道:“好。”霍冥云随意一招,那花簪便乖巧飞入她手中,在白皙掌心中更显紫玉晶莹透亮。另一黒木令牌躺入柳烟烟手中,上刻一笔走龙蛇的银字,仔细能辨认是“冥”。“拿了令牌进任一家冥楼名下产业,直说应聘炼药师便是。”柳烟烟点点头,小心将令牌放入怀中。瞧完了霍冥云如何拉拢人的秦清忍笑,对柳烟烟示意地上二人:“这两人你打算如何处置?”柳烟烟顺着秦清视线看向奶娘和胭红,眼中闪过复杂,低声道:“她们……就这样吧。尚有过一场情分,我也不欲撕扯得太难看,她们愿离去便离去,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吧。”就这么放她们走吧,带走的钱财柳家自会追查,太过的贪心自会带来灾祸。两日后,柳家。一架马车在柳家大门前停下,早就得了消息等候在外的柳家众人赶紧蜂拥过去,一娇弱无力的女子在侍女搀扶下缓慢下车。柳家家主面上堆着小心翼翼的打听之色:“烟烟啊,听翠绿道你被冥楼少楼主留下了,不知……?”柳烟烟不冷不热道:“是也不是,进去再说吧。”柳家家主觉着自己女儿几日不见,竟少了对自己俯首帖耳之感,多了几度神闲气定,有些惴惴不安,讪笑道:“说的是,走走走,屋中已摆好了宴席。”到了摆满各式珍馐的餐桌前,柳烟烟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却并未表明什么,安静坐下了。柳家家主亲自给柳烟烟布菜,细细寒暄了两句,就又迫不及待重提冥楼之事。“我与冥楼少楼主并无私情,”柳烟烟回想起那红衣女子的恶劣态度,不禁恶寒道,“只是少楼主看我有些炼药天赋,给了我个学习炼药的机会。”“烟烟会炼药?”柳家家主喜不自胜激动站起,几乎能看到柳家在出了个炼药师的名头下蒸蒸日上的光景,“太好了!有了你我们柳家自然能……”还没说完就被柳烟烟截住了话头:“我在昨日已和冥楼签订了契约。”柳家家主的笑僵在脸上:“什、什么契约?”柳烟烟扬起脸,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道:“我师从冥楼的炼药师,平时练手的药材一并由冥楼提供,对应的,我所炼出的药丸也交由冥楼处置。”“什么!”柳家家主勃然怒道,“你怎可如此擅做主张!”如此一来,柳家岂不是占不到半点便宜!柳烟烟神色陌生疏离得像从未认识过面前这个人,道:“若是不满,便去找冥楼说去吧。”柳家家主霎时熄了火,柳家小家小族哪敢对上冥楼这个庞然大物,不仅如此,对着贴上冥楼的柳烟烟还需要多加巴结。“不过,”柳烟烟又道,“冥楼已答应我可支使三成药丸自行卖出去。”柳家家主阴云转晴,喜道:“烟烟可优先考虑我们柳家啊!”柳烟烟可有可无地应了声。柳家家主脸上已浮起美滋滋的神情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天你去拍卖会后,侍卫看奶娘她们许久未出来,相唤也无人应,进去一看已经人去房空了。回来一说,有人报奶娘她老相好也不见了。你可知道?”那日自称虞卿的女子曾提过柳家侍卫守候的是一房间,自己和奶娘胭红已被转移了另一间定好的房间。侍卫们自然听不到动静,时间一长推门而入,发现没人自会离开。柳家家主顾忌着柳烟烟可能搭上了冥楼,对着卷走钱财的奶娘三人也多了顾忌,只叫人暗自搜寻,并未闹出太大的动静。“不知。此次回来是收拾些东西,带我两个侍女走,”柳烟烟淡漠道,“奶娘她们但凭柳家处置。”陪同参与拍卖会的是翠绿,平日里胆小谨慎,依着对自己的熟悉定能瞧出那日并非真的柳烟烟。照父亲的态度来看,翠绿并未多嘴什么。柳烟烟咬唇,明知怪不了谁,眼神还是有些黯淡。此处,当真没有一个人在意自己。羽清虞卿那日待柳烟烟自行前去了一冥楼名下商行后,复又戴上帷帽的秦清便随意找了一家制衣坊指了件素色暗纹衣衫,迅速换了出来,心头那始终萦绕着的若有若无的不自在才消了。霍冥云颇有些可惜的看着少了两分艳色的秦清,嘟囔道:“之前那件也挺不错的……”秦清权当没听见,结了账,数着剩下的银钱时心下微叹。尚意门本就拮据得可怕,发到各个弟子手上的例银也不多,弟子全靠平时下山帮帮普通村人赶走小妖小怪挣点外快,稍微识药材的还能去深山里挖点卖了。自己淬炼经脉烧尽药材,攒的银钱基本全赔进去了。来魔域数日,全身家当基本快没了。秦清眉间染上丝愁绪,开始思考魔域是否有相似的帮人斩妖除魔的活儿。霍冥云指腹摩挲着鞭柄,眯着眼打量高挂的一排排衣裳样式,唇角翘着饶有兴味的笑。不知为何,秦清背上一寒,打断霍冥云思绪道:“我们走吧。”霍冥云收回了流连的目光,放在秦清身上,懒懒道:“好啊,摇竹。”秦清率先出了店,闻言好险没被门槛绊着,哭笑不得道:“像之前与柳烟烟说的那般,叫我虞卿便是,虍吴虞,朋友间相称的那个卿。”这名字……秦清,羽清?虞卿?霍冥云并排与秦清走在大街上,懒懒散散道:“我偏不,她们都叫你虞卿,我就叫你摇竹,正好。”秦清想着这字重了也不稀奇,便纵容一笑,任由霍冥云了。魔域天色暗得极快,一轮血月挂在昏黑夜色中,中城某条大街上来往人流依旧喧哗吵闹,有小童追逐着嬉戏打闹,推搡间撞了行人。看似瘦弱的青年一下把刚撞了自己的小童高高提起,怒喝:“竟敢偷到爷头上!胆子不小!”手中使劲晃了晃,一点银钱就从那小小的身躯中掉了出来,叮叮当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