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缓缓消散。
陈易回过头去,便看见殷惟郢的姿容。
厢房仍旧,四溢的茶香微微淡薄了些,方才所生的一切如此真实,又犹如幻梦。
殷惟郢端着茶杯,气定神闲地品尝茶汤。
“看来,你已经看见仙家所见了?”
白衣女冠悠悠问道,
“可知晦朔,可知春秋?”
陈易凝望着殷惟郢,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唯有太上忘情,才可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殷惟郢只是道:
“这便是太华山的长生之法。
闵月池,我是太华玉女,今时今日要择一金童,与我同赴山上修道。”
陈易缓缓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离席。
殷惟郢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不应该,不应该啊?自己明明从幻境中感受到他心境的变化。
一个即将太上忘情,从俗世红尘中解脱出来的人,突然之间,不知为何又猛地一头栽回红尘里头。
“斩断尘缘,太上忘情?”
陈易冷笑地质问道:
“殷仙姑,你修的到底是石头,还是仙?!”
殷惟郢抖地一僵,她起先心生蔑视,可又话语在心里绕了一圈,眸里闪过骇然。
她缓过神来,正欲辩些什么。
陈易却厉声打断道:
“一颗石头同样斩断尘缘,同样太上忘情,它同样可以长生不死,与其说可以,倒不如说它本身就是‘长生不死’。即便整个大虞没了,可石头还在这里。可一个人修来修去,难道为的就是把自己修成一颗石头?修成庙宇里宝相庄严的塑像?”
“我听人说修道要旨是要与天合一,可天岂是无情?古有云:天欲义而恶不义,顺天意者,兼相爱,可见天并非无情,你却要修道把自己修得无情么?”
“一个人修道,到底是要把自己修成仙,还是石头?!”
话音落下,白衣女冠刹时惊怒,身侧两个纸人仕女皆是一动,厢房里瞬间杀机盎然。
弹琴的闵鸣看着这一幕,心里不住惊道:
他怎么敢的?
即便听着解气,可闵鸣还是瑟瑟抖,若是她,断然不敢这样冒犯这来头甚大的女冠,这简直是伍子胥被赐死——瞎了眼。
“夏虫不可语冰。”
殷惟郢怒而反笑,半晌平心静气后,眉目怨怼如冰雪化开,又是那副漠视凡俗、不动喜怒的模样,她清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