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我以后都陪着你。”云淮晏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得更紧些,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他的唇是异乎寻常的滚烫。苏叶从他怀中钻出来,探了他的额头,低低惊呼:“天啊,你在发热!”梦魇左右这几日相安无事,白彦回了趟百草谷。府里没有现成的大夫,苏叶蹙着眉头抱着云淮晏手足无措时,宫里派的御医恰好到了。诊脉开方子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一早就知道云淮晏的身体状况,御医离开后,云淮晏靠着软枕半倚在床头,看着苏叶端水递药忙进忙出,终于忍不住喊她:“让锦瑟去忙,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哦。”在云淮晏的事情上,她总是自然而然地亲力亲为。换下他额头上的帕子,苏叶递过来一杯温水,看着他慢慢喝下去。一开始苏叶也没想明白,怎么就那么刚好,云淮晏起了烧,宫里就来了御医?后来从他们的对话中慢慢听出来究竟,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云淮晏在磬竹宫外跪了好几个时辰,在宫里已经昏厥过去一回,云恒不放心,才特意派了御医过来。“怎么这样看着我?”云淮晏朝着苏叶笑,实在没几分力气说话。“阿晏,你最近好像经常生病。”苏叶仍然忧心忡忡。云淮晏愣了愣,随即笑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不是什么大事,父皇正在气头上,不使点儿苦肉计,哪能这么快放我回来。”都说伴君如伴虎,偏偏他时常要去摸摸老虎的胡须,天知道他又是因为什么事,寒冬腊月地被罚跪。苏叶瞪大了眼睛:“你这回又是怎么惹陛下生气了?你就不能安分点儿吗?”云淮晏垂眸不语,看见了苏叶脖颈上一道细细红绳,伸手抽出来,红绳下坠着一块莹润剔透的羊脂白玉,玉环中雕琢着一头龙首鱼身的神兽——正是云淮晏送给她的那块玉,她一直贴身带着。这块玉对于云淮晏的意义,苏叶自然清楚。他贵为皇子,但血脉亲情却是缺失的,任是云恒如何偏宠,也无法弥补出生以来生母不知所踪的缺憾。云淮晏知道他的生母是离国和亲公主,可宗庙中、皇陵之中却统统没有她的牌位陵寝。当年为何鹂妃会在宫外生产?生下他之后,她又可曾回宫?她是否真的以不在人世,若是真的,她的陵寝如今在何处?关于生母,云淮晏有很多问题想问,而上至云恒,下至满朝文武尽数三缄其口,能回答云淮晏的,至始至终只有这一枚玉佩。都说皇家亲情淡漠,但云淮晏自小的感受却并非如此。其他兄弟姊妹如何,他不清楚,至少幼时在云恒身边,稍大些被送由周氏抚养,和云淮清一处长大,尽管他没见过母亲,严父慈母、兄友弟恭的和睦他却不是没有体会过,大约也因此,如今云恒和周氏对他起疑,心里才会觉得空落落的冷。因为他病了的缘故,关于擅自离营回京的事,云恒便顾不上更多责备。云淮晏在磬竹宫偏殿醒来时,他亲自守在床侧。只是云淮晏初初醒转过来,觉得父皇皱着眉头看他的模样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玩味。云恒支开旁人,意味深长地问了些那趟回京的情境和秋猎时云淮清中毒的细节,大约是云淮晏答得淡然坦荡,云恒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终于松口承诺不再追究云淮晏擅离职守一事。临走时,他拍拍云淮晏的肩道:“如今你肩上有京畿安防重责,一举一动都在满朝文武眼中,朕希望你按行自抑。你们兄弟几个,你与清儿向来亲厚,朕希望朕百年之后,你们二人相互扶持,而非相互猜忌。”云恒这是明里暗里地拿话点他。云淮晏一时间觉得有些委屈,蕙兰宫接风宴上意在为三哥试毒的银酒杯,秋猎归来宁王府外受命拦阻他的亲兵,父皇布在平王府暗中窥视他一举一动的眼线……回京一个多月的事桩桩件件翻出来,他从来不多提,不代表他从来未曾放在心上,分明他什么也没有做,分明猜忌防备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苏叶看着云淮晏握着那块玉神色郁郁。她并不知道他这一趟进宫发生了什么,不敢劝也不敢轻易打断,由着他静静待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将手覆上他的手背:“不难过了好不好?你这么不开心,我也会难过的。”可是心里压着事儿,哪能说不难过便不难过了。天色不早,云淮晏打发陆小勇送苏叶回去后,便迷迷糊糊睡过去。云淮晏睡不安稳,半睡半醒间一个梦连着一个梦,有些是幼年与三哥一块儿玩闹的往事,有些是与长平军征战四方的场景,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