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竹临场又说不出话来,在家里伶牙俐齿的劲儿全跑了。解雪尘在旁边等得烦,催促地看了一眼。“那……那就,三两银子。”知县喜出望外:“好好好这就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拿银子来!”蔺竹瘪下来,也知道是亏了:“好的,谢谢。”知县老头儿跑回去拿钱,解雪尘跟他一块儿在门口等。“你卖便宜了?”“嗯。”“为什么不多要点?你很怕这个人?”“我……我说不出口。”解雪尘恼了:“你敢叫我不高兴不敢找他要钱?你放什么屁呢?”蔺竹委委屈屈:“谈钱我真的不好意思啊……”知县带着钱回来,一解开布囊里头是四两银子。他也知道这卖的太便宜了,毕竟是稀少的野获,还是活的。“这三两是雁的钱,还有一两,想托两位替我送个信。”官老爷也是给个轻松的顺水人情,不让小书生太困窘。“我家夫人娘家在衢州城内,地址就写在这张纸上,能否替我跑一趟?”“这一两银子,就当作往来辛苦的谢礼了。”蔺竹忙不迭答应下来。“明儿就办,您等我消息!”元宝村离衢州城六十里地,借驴过去得耗上一整天的光景。进城刚好多买几本书,着实是个好差事。蔺竹欢欢喜喜地准备回家收拾包裹,被男人摁住。“你回去干什么?”蔺竹奇道:“当然是打点行囊准备干粮,你想现在走?”“出息。”解雪尘叹了一声,招手唤了片云落下来。他站了上去,见书生又愣着了,跟招猫一样摆手:“过来。”两人前后登云高升,转眼就飞到天际,带着信疾行向北。蔺竹跟做梦一样紧抓着他的袖子,生怕被风刮到底下,冻得手指头都僵了脸上还刮了一层霜。高处冻得很,风大云冰让人睁不开眼睛。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落在衢州城里,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魔尊瞧了眼他手上的信,飘然离去。“走了,东边。”这信送的突然,但顺利总是好事。知县夫人姓姜,姜府便在城东巷里,门口挂着榆木匾额,很好找。下人通报之后,老夫人颤巍巍出来接信,万分感谢。她当着他们的面拆开信看完,老眼昏花涕泪连连,想来是家里人报安康问冷暖了,常日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读到落款这里时,老太太呆了下。“这信上的落款,怎么写得是今天?”解雪尘不屑开口,蔺竹抢先打了个哈哈:“我兄弟会轻功,都是轻功!”“姜夫人,您若是有心回信,我们也可以等着再送回去,毕竟晚上还要回城,顺手的事。”老太太连声应了,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写得慢,有几件事要细想一想写给她看,二位可否来老身家里小坐休息,又或者在城里闲逛一番,一个时辰以后再回来?”“自然。”-2-衢州乃是东南阙里,南孔圣地。这儿不仅大兴儒风,有好几家出名的书院,附近依傍仙霞岭怀玉山,出了许多修仙得道的高人。蔺竹以前来过两三次,但都是囊中羞涩,走马观花看过才算。他现在骤然有了进账,终于能去买喜欢的书,见到书商也能开怀畅谈一般。不过大雁毕竟是雪尘打来的,钱也应当多分他一些才是。从书舍里出来,又抱了方新砚台,银子还剩许多。“哥,你想买什么?”魔尊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茶馆。那儿洋溢着糕饼香气,还有说书人拍了惊堂木,正在滔滔而谈。蔺竹也喜欢听说书,登时带他一起进去。“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来来回回老是这些,”有前排客人丢瓜子皮到台上:“换个讲!”“对啊,来点新鲜的!”“讲那个贵妃吃荔枝,或者讲那个和尚睡妖精!”全场哄然大笑之际,说书人抹了把脸,又拍一回惊堂木。“诸位贵客,小的不才,今儿就挑个从来没讲过的新故事!”“话说顶有九重天,底有十八狱,万众生灵,各有各的去处。”他竖起一根手指,卖弄玄虚道:“阳寿已尽的鬼,便要去阴曹地府听候发落。”“倘若未尽,要么去黄泉幽都熬尽寿数,再寻转世往生。”有看客口里叼着筷子,插嘴问道:“啥叫阳寿未尽?”“这你都不知道,”旁人笑道:“横死的呗,判官批你寿八十,你七十五被野狗咬死了,不得在地府再呆五年?”说书人趁机喝了口茶,喘匀气道:“正是如此,但还有一事,诸位有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