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雪尘声音里仍带着杀气:“你不害怕?”旁边两个人猛点头:“怕啊!这么大一头熊,吃了我我全家老小怎么办啊!”“嗬!这么多血,也就过年杀猪有这阵仗了!!”魔尊觉得自己确实要洗把脸冷静一下。徐老四一边搀着他往小溪那边走,一边悄悄跟身后伙计们猛竖大拇指。现在禁林军都能手撕活熊了,难怪兵营都在城郊哩!明年就怂恿我侄子当兵去!解雪尘在小溪边简单洗了下脸。不远处几个伙计砍了棵老藤,把熊尸捆粽子般手脚都绑好了,串到长杆上,想如扁担般挑起来。“哟——嘿!”徐老四差点闪着腰。老猎户这会儿才出来分享经验:“这玩意看着大,搬起来死沉死沉,得四个人才抬得动。”两个年轻小伙子不信邪,一人抬起一端扎着马步想把熊给抬起来,腮帮子鼓红了都没挪两步。大伙儿嚷嚷起来,重新砍了几根藤和竹竿,再度重新打包。乡下吃不到几口肉,剥了熊皮之后哪怕能混着几口又柴又腥的熊肉,那也一样是开了荤。解雪尘逐渐意识到他们没把自己当外人。明明才来这里没有多久,他叫不出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自己背景成谜兴许还有些阴沉,但其他人像是早就拜了把兄弟一样,说笑谈事从不避讳。若是没落魄的从前,魔尊会冷笑一声,道这不过是庄稼汉的天真愚蠢。他此刻反而缄默着应下,试探着去接纳这些善意。“我来?”徐老四正苦着脸揉肩膀,见将军爷要帮着抬熊,高声打断:“不用不用,那几个愣头青多得是膀子力气,你让他们来!”“嘿嘿嘿您休息着,没事!老陈你往后挑,我这边够不着了!”“是啊,你是英雄,救了大伙儿一命,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大伙儿满载而归,热热闹闹地下山。没走几步,前头的人吹了一声唿哨,见怪不怪:“好漂亮一只山鸡,我总得找机会逮着它!”解雪尘闻声看去,瞧见山莓丛中有一锦鸡露头,黄首蓝颈长翎弯如凤尾。头如鸳鸯尾如凤凰,一撅屁股像是要开屏。他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这是公的还是母的?”“自然是公的,只有公的才这么花哨招摇,”徐老四道:“母的尾巴短着哩。”魔尊回忆一刻亲哥那副样子,点头称是。他伸出手,修长指节在空中只是一勾,不紧不慢道:“过来。”公的正好。家里刚养了两只新母鸡,得配一只。雉鸡听不懂人言,却已经被勾住了脖颈,脑子还糊涂着就摇摇晃晃冲到男人面前,如公鸡般被拎了起来。大伙儿见证了空手套花鸡全程:“!!”连诱饵都不用叫一声就过来了??现在当兵还教这个??猎户脸都白了,见男人弯腰单手捉起它,战战兢兢道:“你不会是个妖怪吧?”解雪尘很坦然:“蔺举人说我是吸铁石变的,兴许是吧。”徐老四听得一头雾水:“啊??”再往山下走,天色渐晚,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点过竹叶划过石面,像是连着晚雾一同朦胧起来,沾衣欲湿。大伙儿背到半路已经累得满头是汗,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来回的换,瞧见山脚下人影时齐齐欢呼一声,道是终于熬到了头。魔尊拎着雉鸡仍在队伍后面慢慢的走,慢他们一步看见举着油纸伞的蔺竹。他怔了一刻,才明白他是在打伞等他。书生守在垂柳掩映的小径处,笑着和前头的老猎户小年轻一一打了招呼,目送他们捧着熊头继续向前。长长队伍继续往前走,最后才轮到鬓发沾露的黑袍男人。蔺竹望着他,笑容清朗又明亮。“辛苦你陪他们一趟。”解雪尘还在看他打的那柄伞。“你为什么过来?”他明知故问。“当然是接你,”蔺竹弯腰打量那只迷迷瞪瞪的山鸡,先摸了摸它的圆脑袋,再直起身来,把竹伞遮在了他的头上:“怕雨下大了淋湿你,走吧。”魔界常常下雨。有时是阴冷的寒雨,有时是酸臭的血雨。狂风裹挟着黑泥沼里呕吐物般的烂物,一股脑地抛洒出去,作恶般抛到每个人的头上。用术法可以随意规避开这些,当然,如果心情烂透了,被淋一身亦算应景。解雪尘仰头看罩在头顶的这把伞,半晌把两指拎住的雉鸡抱进怀里。后者刚被滴答春雨浇了个冷战,下意识把脑袋埋进他怀里,暖烘烘的很温顺。“你看,”蔺竹笑道:“它也怕打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