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体废弃物处理方向?”一直没说话的褚云抬眼问。林晏晏点头。就听他笑道:“挺好的,有坚定的信念,他可以走得很远。”“可是很冷门了,到时候工作不好找。”林晏晏嘀咕。褚云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勾唇,“做到极致就好了。”林晏晏怔了怔,没想到会再听到这句话,她呆呆地抬起眼,在他乌黑的瞳仁里看见了她自己。小小的,在他的眼眸中,却莹莹发亮的自己。“你为什么学考古?”她忽然想问他,但话在嘴边却含糊说不出口。也许,只有她没有信仰。夜里,林晏晏有点睡不着。她坐在床头,抱着膝盖,开了半扇窗,看着窗外。夜空很静,庞大而无声。屋檐下的铁梁上凭空插着几根干枯的树枝,是前天飞来的喜鹊的杰作。他们来的第一天,有只喜鹊在这儿乱飞。第二天,它就钻进了值班室屋檐底下吱吱吱叫。同学们盯了两天,发现它竟然在筑窝?张辉老师特别开心,每天背着手朝屋檐下看,特意叮嘱同学们不要像吓公鸡一样吓它。不过这只喜鹊好像真的不怕人,昨天,褚云的水盆放在台阶上,它竟然跳进去洗了个澡。她经过的时候,看见褚云正对着玩水的喜鹊笑,声音低低的,“宝贝儿,别着凉。”她愣了一下,感觉心口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喜鹊来了之后,就经常辛辛苦苦地来回叼树枝,一天也就叼来那么两三根,个子小,办事真的是不利索。房里已经关了灯,外头只有昏昏的月光。乔潇见林晏晏抱着膝盖发呆,索性也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凑上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下巴搭在林晏晏肩膀上,嘀咕,“天啦,它飞了一天才这么几根啊?太辛苦了,反正它不怕人,要不咱们搞一跺树枝来给它得了?”林晏晏回头看她,“你干嘛也不睡。”“哎呀你都没睡干嘛让我睡啊!”乔潇抱着她的胳膊,笑眯眯的。林晏晏抿嘴,也不劝她睡了,懒洋洋地说:“老人们常说,喜鹊来做窝,家里有喜事。你没看张老师瞧见喜鹊多高兴么?你是好心,给它送个窝。它怕是要被吓死,没准就跑了。到时候,你就等着挨骂吧你。”“可它也没怕褚云啊!怎么我好心送窝就吓死了?”乔潇不服。“你和褚云能比么?你这个混日子过的考古队员。”“还真不能比。”乔潇有自知之明,又说:“我今天真的累的够呛,想混日子也混不了。我原本以为,江洋学长平易近人,特别好说话。可没想到他其实也挺严格的,这两天,我们踏查的时候如果不够仔细,他就很凶,我都吓到了。”“多凶?奶凶?你是心虚吧你?”林晏晏有点不信。“你后面等着看吧,我也说不清。”乔潇叹了口气,想着又问她,“对了,人多我都不好问你,怎么才几天,所有考古系的同学都知道你和刘淼不对付了?”“感觉他过于偏执,上次怼王圆箓我们都懒得理他了,他偏还提。踏查就踏查,他又总像个小学生一样跳起来表现,怼这怼那的,太烦了,褚云有耐心,我可没耐心。太丢我们班的脸了,我就没忍住,必须把他摁在地上摩擦。”林晏晏说着,都握起了小拳头。乔潇点点头,算是理解,刘淼有时候就像个小学生似的,真的一言难尽。“对了,你刚刚在发什么呆?”乔潇忽然想起来问。这就真的说来话长了,林晏晏想了想才说:“我觉得,我们和他们不一样,这种感觉挺复杂的,竟然有那么点……”林晏晏想了想词,“失落?”说着,她笑了笑,终于看向乔潇,理了理自己的心路历程,慢慢说道:“褚云学长也好,江洋学长也好,甚至是刘淼,对于自己的专业和未来方向都是十分坚定的,可我们不是。通古斯巴西古城遗址这么大,这里埋葬着的故事那么多,我们这么几个人,来挖掘它,需要多少敬畏?这么一想,我们就好像南郭先生啊!晚饭的时候,刘教头在谈李勤先生的事情,我听了挺感慨的。李勤先生终其一生都在夏商周断代工程上尽心竭力,他在反复地调研过程中,推翻了自己的看法,最终,对夏的定义竟然从确认有,变成了并没有证据说明没有。直到离世,李勤先生也没有找到夏存在的证据,国际学界都只认为,先商文明存在,夏不一定存在。那你说,他这一辈子是真的只做了无用功了么?那考古人所追索的究竟是什么?他会觉得不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