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方雪就被送走了。邓秦他们三个还留在考古队,只是比一开始老实了很多。早先,邓秦他们来的时候还有些想较劲的心思。虽然首大清大首屈一指,但他们自认成绩并不代表一切,即使是疆大的学生,综合素质,市场竞争力也可以很强。然而,方雪一出,中道崩殂。除了老实待着,争取把任务早日完成,他们再没了旁的心思。这么一来也好,都消停了。大家又投入到了繁琐又漫长的探方遗迹清理工作中去。田野考古,要求每一位考古队员都要具有严肃的态度,冷静的头脑,和中规中矩的姿势。和褚云同时探索同一个探方的林晏晏同学,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褚云的专业与专注。她跟着他一起小心地清理地层,小心地用手铲仔细的刮铲地面和探方中的四壁,终于体会到了她与他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不在于她入学的时间晚,他入学的时间早,而在于真正发自心底的热爱。爷爷曾经和她说,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主要的目标,一是要找到一件这个世界上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二是找到一个跟自己在情感上精神上特别契合的人。如果能够做到,苦难不足为惧,一生不虚此行。她觉得褚云就是这样,活得非常宽敞,有意义。刮面的时候,褚云都是跪在地上的,让铲面与地面呈45度夹角。他很认真的在分辨土质,土色,包含物的细微变化,不疾不徐,好像就这么刮土刮到天荒地老也没关系。另一个探方里的刘淼就不一样了,他懒上了天,不知从哪儿找了个板凳放在探方里。褚云看见了,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你把地面压出坑了!”林晏晏站在隔梁上凑过去一看,果然,刘淼那边的探方里被四个板凳腿压出来了四个小方坑。真是一言难尽,她不由摇头吐槽:“刘淼你傻啊?你这么一坐不就白刮了么?”刘淼仰天长啸:“可是我累啊!”林晏晏扶额,“那你拿个编织袋铺地上嘛,不要用板凳啊!”方忡瑄都觉得嫌弃他,停下刮面的动作,“人褚神都是跪着刮面的,晏晏和小琪都是跪着的,怎么就你膝下有黄金啊?”刘淼叫苦不迭,“我高中踢足球伤过膝盖,跪不动啊!”方忡瑄的脸色这才好点,一脸的这还可以宽恕,勉为其难地通融,“那好吧,你去拿个编织袋坐着吧。”褚云盯着他们看了眼,笑了,“光铺编织袋没用,去拿点稻草铺在编织袋下面。”“哎?”刘淼睁大眼,好像看见了天使。“这样省力,舒服。”褚云言简意核,扭头又看向林晏晏,挑了挑眉,“林晏晏,你偷什么懒?”林晏晏嘟嘟嘴,屁颠屁颠跟在他后头,“跟着你能学更多东西啊,怎么,还不让跟啊?”“歪理真多。”褚云要笑不笑,就听刘淼大叫一声:“谢谢褚神。”褚云摆摆手,扭头又对其他人说:“累了就用巧方法,不要硬撑。”邓秦作为记录者,采访者,对考古队所做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他充满着好奇心地跟队采访了两天,终于忍不住吐槽:“这和盗墓小说完全不一样啊?地宫在哪儿啊?你们怎么每天都只是在刮坑啊?考古就是刮坑么?”闻言,褚云头都没抬。林晏晏无奈,只能抬起脸看向邓秦,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是。”邓秦都不想掩饰,比起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更惨的是考古队员日复一日都是在干同一件事,和刮痧师傅一样,也不知道到底在刮啥玩意?“我也觉得无聊,然而,这就是考古。并且我必须纠正你哦,邓同学,考古是考古,盗墓是盗墓。考古与盗墓,不论是从立意,过程,还是目标而言,都没有可比性,不能混为一谈。考古学是类型学研究,研究与人类相关的一切的物质材料,也就是说,考古是格物的专业。考古所追索的问题,是我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曾经站在什么位置,我们往后会去向哪里。简而言之,就是中国人所谓的寻根问祖,返璞归真,是追寻整个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的脉络,做到最大程度地对文化的解读还原和传承。当然有人会认为,过去的不要问了,我们管好现在就好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去追索那就是无用功。但是,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你觉得有意义么?我们有长远而又悠久的历史,这些历史搭筑起了中国人的文化自信,它是我们民族的基石。如果有人认为文化自信不重要,可以不要,那很棒棒,他首先应该从自己家净身出户,不要父母长辈一分一毫,连个裤衩都不带走地自立根生,那他的立场才站得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