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否借你的长剑一看。朱唇微启,满室生香,琴操缓缓抬手指向男子腰间的宝物。男子不禁诧异,在这是非之地怎有如此娇女,可惜,即便她红纱背后是怎么样一张倾城倾国的面容,仍需万分小心。正要解释,客栈门口嘈杂地涌进一群人,踩着云步,背着土黄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万法自然,武贵仁心。
原来是自然门的人到了,众人皆起身拱手施礼,惟独琴操和那男子泰然自若,没有丝毫移动的模样。自然门的大弟子面露尴尬,碍于人前不好发作脾气,淡淡地招呼各位跟随他前往总坛,悻悻而去。
呵呵,倒是清净了。琴操笑颜吟吟,干脆在男子面前坐了下来,眼睛直定在那把血云剑上,片刻放声大笑。公子,真乃可笑之人。明明是做假的普通银剑,却非要仿制了这般精致华贵的剑鞘,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么?
珍珠、宝石、玛瑙不过是身外之物,用来装饰,偏有人觊觎,我又有什么办法。男子把惊讶的表情掩盖得极好,但依然没有逃过琴操锐利的眼睛。
他确是心虚的。琴操看得出这个男子虽持假剑招摇,也必定是个不一般的人物。身在江湖却能隐藏杀气,并不容易。若不是今日还有事要办,她真想和此人交个朋友。欠身告辞,琴操离开了客栈,瞬时男子已寻不到她的踪影。暗叹两声,他也匆忙向自己的目的地飞奔而去。
夜。高檐低台,火光之间满是各门各派的精英,居坐在上座的自然门掌门于鼎秋怒气冉生,大吐委屈,希望在场的兄弟好汉为自己冤死的门人伸冤,惩除凶手。
琴操藏身在树杈高处,非常不以为然,她很清楚这个人是自然门最跋扈的徒弟,道貌岸然、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还以为武林大会有什么大事,竟是这种可耻小事,刚想离开,却被一句话惊散了魂魄。
他,正是被龙天麟杀死的。
龙天麟!怎么可能。琴操紧按琳琅环扣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个于鼎秋真是满口胡言。瞠目之际,一抹身影从对面黑暗中跃出,降落在平台之上。
一剑一人,一出手就抵住了他的咽喉。
贰
哼,你有何凭证?
来人正是客栈里的白衣男子,颧骨高耸,英武非凡。谁也没有看到他何时拨剑,尖刃却已经挟住于鼎秋的致命要害。
你……你是谁?于鼎秋支吾着不敢强硬,打量了半天仍猜不出此人的来历,眼珠一转生出计策,欲将左手边的暗器使出,却被狠狠打掉了。白衣男子的老练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一反手,便将那精巧的铁片呈于众人的视线之下。
卑劣小人,还配做掌门!老实告诉你。我,便是龙天麟!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豪情万丈,一桢一桢撞击在琴操的心口。血液催动,往事是风,将沉寂了太久的疼痛都一同吹了回来。她看着这个男子轻松解决了一切,在众人唾弃自然门行径之时准备抽身。踏步,飞跃,琴操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使出最上等的轻功保持着固定距离,半个时辰之后,他在一处隐蔽庭院前落了地。几乎同时,一道寒光划过面门,逼上他的眉梢。
说,你为什么要假冒龙天麟?
比他还要快的,正是琴操从腰间抽出的软剑。他没想到,第一次露出愕然的神情,竟然是在一个女子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是冒充的。他显然也看不出,这女子的身份。
因为,普天下,只有一个人最识得龙天麟。那……就是我。琴操故意压低了嗓音,目光灼灼,不容许他稍有侧目回避。男子恍然,看清了现在的情势已由不得自己,只得点头承认。
在下南宫誉,江浙人士。从来没有人知道龙天麟在哪,我想找到他,就只能用这个方法。他有种直觉,这个女子定然和龙天麟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果然。你是为了降龙幡吧!琴操料想南宫誉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放下软剑,冷冷问道。他倒坦然,轻描淡写之间把自己的计策全盘托出,说自己不过是想一睹这传说中的物什,行为大胆了些。
那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大。琴操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话,腕上又使了一分力,可南宫誉并不不慌张,嘴角微微牵动,任凭身处境地如何暗潮汹涌,眼眸依旧波光静谧,淡定自如。浅笑,沿着月色银光流泻下来,划过琴操的水粉锦袖。
这神情,离析了一个女子多年的残想和凄寂。她下不了杀手,为何两者长相相差甚远,却如此神似。天麟,七年了,数般折磨还不够么。
不可再浪费时间了,琴操利落地收手,奉劝南宫誉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种小伎俩是引不出龙天麟的。尔后,遁形在了浓重夜色之中。
南宫誉久久不能回神,她目光中点点的幽怨与抱憾,恰似千缕丝线缠绕上他的心头。这女子到底是谁?还有她不小心遗失下的嫣红罗帕,该寻何处归还。
叁
再回到柳州,已是一月之后,街道上行人稀疏,昔日热闹的青阳客栈却是门窗紧闭,台阶前黄叶堆积。南宫誉顿生疑窦,缓慢踱步在周围行了一圈,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提了十分警觉踹开了客栈的后门。
没料到,房内一片猩红血雨,十几具尸体横陈在各个角落。致命的伤很不明显,决非普通兵器。他倒吸一口冷气,江湖传言降龙幡嗜血,遇人杀人遇鬼杀鬼,顷刻之间就能将见血之人上下附裹,待吸去人身上的所有血液之后才会放开。
眼前这副恐怖的景象,就是铁一般的证据。南宫誉顿时感觉腿脚麻木,不敢轻举妄动,如若那持有降龙幡的人就在附近,自己岂不正处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