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哥哥,我现在连焚香台还进不去呢。”想起这件事,盛烟就忍不住叹息。
“无妨,就算先进了焚香台,也不意味着可以日益精进,爹爹说过,制香首先讲究的是心静,如果心思浮躁妄想一日百步,那是成不了事的。”拢了拢他的鬓角的发,龙碧升的目光又软了几分,沉默片刻,笑盈盈地提醒他:“昨晚的功课呢?”
“真是,还以为你会忘了的。”盛烟撅了撅嘴,把一叠纸掏出来,递给他,“做的匆忙,恐怕我还记得不全。”
龙碧升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倒是莞尔了,“不用妄自菲薄,已经很不错了。”说罢,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看,勾起嘴角说:“既然做得好,该得赏的,我买个香炉送与你可好?”
“真的,二哥哥你说真的?”盛烟喜不自胜,有了香炉,哪怕是最普通的那种呢,他就可以在房内焚香了。
数日前,二姨娘曾说送给只香炉过来,但不知是小夕忘了还是怎么的,至今未有看到。
龙碧升笑着摸摸他的腕子,拉着他下了马车。
两人往一间香炉铺子跟前一站,掌柜的立刻迎了上来,见马车上挂着龙家的标记,连忙堆出笑脸,“原来是两位龙少爷,快请进来看看!小店虽小,但该有的香炉都有,不论是官窑、哥窑、定窑、汝窑、煌窑产的,一顺溜的宣铜炉、潘铜炉、彝炉、乳炉,盏铜炉是应有尽有!”
这老板是当真会做生意的,铺子里各式香炉摆得整齐不说,放得还不紧密,用了紫檀木的柜子做陪衬,叫人看得没来由的就觉得十分名贵。
龙碧升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牵着盛烟往里走。盛烟没见过这么些香炉,自然是看了个眼花缭乱。有些他还说不出名字,莫名就觉得脸上发烧,拉了拉龙碧升的手。
“老板,有定窑产的盏铜炉么?”龙碧升稍稍抬眼,笑得云淡风清,但别有一番清雅的气势压人,小小年纪都熏发出满身的贵气。
老板就知道他是十分懂行,直接领着他们就上了二楼,捧出一个有六只脚托底的茶杯大的铜炉来,小巧精致,上面还有麒麟兽的镂空雕纹。
见盛烟看得目不转睛,龙碧升对着老板一笑:“东西确是好东西,定窑的东西我是买过不少的,也就不还价了,还请老板掂量着给个实价……另外,还要个熏巾笼来,大小和这个匹配。”
龙家少爷就是出手大方,老板顿时眉开眼笑,但这也意味着他没法抬高价了,若讹诈龙家少爷被知道了,那他可别想在这永嘉待下去了。
付了钱,龙碧升让盛烟自己抱好东西。
盛烟看着竹篾做的熏巾笼觉得奇怪,“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等你学会了焚香,我再告诉你。”龙碧升看着他笑。
两人接着在集市上兜了一圈,忽然发现有个深巷子的店铺外有卖人挂出了龙涎香的牌子,龙碧升眉头一拧下了车,但没让盛烟下来,看一眼西屏,让他伺候着盛烟去别处随便转转。
不该说时绝不多嘴,这是盛烟的优点,他笑着和龙碧升挥了手,乖乖跟着马车往前走。
马车行到路中央时,盛烟正抱着新得的香炉爱不释手地摸来蹭去,忽的就听见不远处有马儿高声嘶鸣,也不知是谁,在集市上撒开了缰绳飞奔,声声马蹄急。
西屏赶紧撩起帘子出去看,一看不得了,一百米外有一匹高头大马直直往这边冲过来,虽然轻巧地躲避着旁边的人群,但也依然惊起了一些人的大声喊叫。
“快快,往左边去!”西屏焦急地吆喝着车夫。
但车夫一下被吓愣了,哆哆嗦嗦赶着马,马儿居然还不听使唤。
盛烟就决定要抱着铜炉跳下来,要知道这若是冲撞上了,二哥哥刚给自己买的香炉岂不会被磕着。主意一定,他就推着西屏要往下跳。
西屏就觉得脑仁发疼,哎哟小祖宗诶,若是二少爷知道了,十少爷有什么磕碰的,他这几个月的月钱算是交待了。
但是拗不过盛烟,情况也实在紧急,他只好一眼盯着那匹马,一眼瞅着盛烟,将他从马车里扶下来。本来,他们是堪堪能躲过这匹马的,但偏偏他们的这匹马也跟着疯,对着冲过来的马龇牙裂嘴起来,一闷头似乎想撞过去。
“我的天啊!”西屏拽着盛烟往边上躲,但忘了盛烟腿脚不便,这一拽可好,盛烟歪着身子就往路中间倒了下去——
蓦地,白马跐溜一声抬起了前腿,身子在空中轻轻一跃,从盛烟身上跃了过去。马上之人立刻拉转缰绳回过头,撩起飘逸的衣摆跳下马来。
盛烟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怀里的小铜炉,拍了拍胸口,“幸好没事,可吓死我了。”
“十少爷,你没事吧!啊啊,真要了我的命的,主子知道了非拧掉我的耳朵!”西屏咋咋呼呼叫起来,伸手就想把盛烟抱起来。
但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臂,从盛烟的腋下穿过,轻轻松松把他搂了起来。
盛烟疑惑地仰起头,就感觉眼前有一片幽然的青烟在飘荡。
这人,长得好生俊朗……眼角眉梢是天生的往上翘,轮廓比一般的天翔人要深上一分,头上只随意地束着一根烟熏色的发带,眼眸是很好看的深褐色,微微一动仿佛眼角的阳光也跟着动了,一丝一缕都被他融进了眼眶。
而他眉心正中恰好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朱砂痣,竟是给他平白添上一股邪媚的味道,使得原本清隽的脸变得妖娆起来。
“没事吧。”他这对着盛烟一笑,更显媚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