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李念说些什么,常大夫便先笑说道:“我与你母亲未出阁时就相识了,只是我前些日子才来了金陵,论理你也该唤我一声常姨的。”
“啊。”甄璟讪笑着摸了摸头,道:“常姨,我这病,可是真的感染了风寒?”
常大夫一面观察着宝玉的面色,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而后又细细把了脉,叹了叹气,说道:“感染风寒是真……”她顿了顿,又道:“但是中毒也是真。”
“可是……马钱子?”
“你知道?”常大夫抬眼看着他,有些惊疑,问道。
“猜的。”甄璟这样说着,又看向了李念,母子俩相视一看,心中倒是明白了。
“荌妹,他这毒可难解?”
“倒是不难,一会儿我给你们开个方子,吃些药,也便好了。想必下毒之人用量较轻,亦是不想让人早早发现的缘故,谁知你这孩子竟感染了风寒,互相牵扯着,倒先露了马脚,若是再拖下去,就不一定了。”
李念点了点头,也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就麻烦你这几天在府里住着,多照看照看他了。”
“我们两个之间还说这个。”
“这不是得麻烦你重做我身边的嬷嬷吗?可不是委屈了你?”
常荌撇了撇嘴,道:“再这么说,我便恼了。不过看你在这家里这么着,即便是锦衣玉食,也实在是累得慌,府里的爷就这么被下了毒,治起病来还要偷偷摸摸的,你说你这么着,可有什么趣?”
“便是无趣,也无法了。”她这样说着,又看向宝玉,叹了叹气,终究说道:“你这些日子就给那位太子殿下写信,早些去京城罢,也不必等着明年了。”
“母亲,您……”
“我虽不常出府,也不理会你们在外面那些事,可也知道如今外面已经乱了,且你自己偷偷做的那些事,你父亲尚不知晓,若是一旦事发,你当是好玩的?”
“母亲!”甄璟抬起头,看着李念,虽然上次回扬州的时候,他便瞧着李念的模样不对,但终究还是没有多想,可听她如今的言语,竟又像是都知道似的。他理了理情绪,道:“我……母亲……”
常荌在一旁,刚写完药方,又瞧着他们母子的表情,李念更是明显着将眼泪含在了眼眶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你们母子有什么想说的便说罢,我今日也乏了,你让人给我准备的房间如何了,我可是要回房了,今日刚去乡下出诊回来,就让你从家里给我拉到这里,身上可累着呢。”
“知道,都准备好了,我让人带你过去。”
常荌沉下眼皮,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便随着人出去了。
“我虽不知晓你具体做了什么事,可却清楚我儿子的为人,你如今大了,知道的也多了,遇见的不平事自然也多了,我知道你心里不愿看见家里这样,所以才有了这些想法。”
甄璟瞧着她,又生怕她误会似的,急着解释道:“母亲,我不是想要推甄家覆灭,而是,我想尽量挽救一点,不是为了甄家,是为了您和祖母……”
“傻孩子,我都知道。”她伸手捋了捋宝玉的头发,道:“其实在这家里这么些年,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我没有选择,我很庆幸,若是有一天这些人、这些事能有个终局,是经你之手,我心里终究也是好受一些。只是你祖母这么疼你一场,这些事若是让她知道,无论是你还是甄家出了事情,恐怕……她都未必能承受得住。”
“母亲,我会看着办的,尽量,不让祖母伤心。”随后,他又问道:“您是如何知道我是中了毒的。”
“前些日子,你父亲的那个姨娘,一尸两命,我瞧瞧命人查探过,她便是因为中毒,才……虽说你父亲不算是个好丈夫,但家中妾室却并不多,除了她,别的人也都是老实的,本身又无子嗣,便是府中又有孩子降生,也不会碍着他们什么,很不必为着她,去担上一条人命。”
她这样说着,又看向宝玉,接着道:“我并无做过此事,你亦不会做,那还会有谁想要她的性命?你今日的症状,和那位姨娘的一些症状相似,都像是染了风寒一般。且如今你又有可能去给太子作伴读,不说这件事对于甄家如何,你首先便得罪了一人,我又如何不多想。”
“是我让母亲担心了。”甄璟低下了头,眼中含着泪,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次回人间,他将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林家身上,确确实实忽视了这个在人间一直爱护着自己的母亲,也不知她竟然看透了甄家这么多事,想来上世也是为着自己才一直隐忍,也是因为看出了甄家来日不明,家里面也复杂,才没有逼着自己去出头做什么事,免得反倒给自己招来祸患。
“说什么傻话呢。”李念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些日子调养好身子,便走罢,悄悄地。若是没有今日之事,你父亲或许还有一半的可能允许你入京,但是今日之事,他未必看不清楚,想必,他……他或许会顺着你兄长的意思,那么你留在府中就太危险了,知道吗?”
“儿子晓得了,就这几日,我便走,先回扬州,等太子那边有了消息,便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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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点鸳鸯
李念点了点头,又看着宝玉将常荌新开的药喝下,又亲眼瞧着他睡了,方才回房去,这也是自宝玉长大后,第一次,她亲眼看着他入睡,就这么看着甄璟的睡颜,她心中亦是情绪复杂,也不知他此次离去,再见面时又该是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