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挥剑却无从下手,只得自己闪躲,丝毫没顾忌苏恒那边,甚至连望都没望一眼,梅若林见皇帝没有防备,便起身欲偷袭,只打算一刀解决了皇帝。
“嗖!”
突然,梅若林听到身后一声细微的响离自己的喉咙越来越近,急忙用食指和中指一夹,却是一枚带着血迹小箭。
回头再看,躺在床上的苏恒微咳着,似是刚用过很大的气力。梅若林本不想理会,却又十分纳罕:为什么刚才刀即将落于他项上他不发暗器,却要用来救那个放弃他的人!
梅若林十分好奇地凑上前道:“为什么不救自己,却要救别人?”
苏恒神态自若一笑:“身为人臣,其他人都在护驾,我岂能袖手旁观?”
梅若林忽望了他一眼:“可惜谁都救不了他。”说罢,便出刀而上。
此时,轩辕莘已退身躲到墙角,脚下忽踩到一只胳膊,身子一倾,随手摸到一个焚燃着百合香的香炉,抄起来便哗啦一散,登时,迷雾一片,张信借机携轩辕莘而逃。另一个三殿下派来的刺客楚秋槐带冲过烟雾紧追而去,梅若林刚要跟去,只听苏恒叫一声:“梅大侠且慢!”
那梅若林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驱使着,居然停住了脚步。
“梅魂刀的名声,便是苏某这个废人也早有耳闻,当初要不是梅大侠孤身涉险去烧绿魁的粮草,十年前那仗,岂是那么容易!各位其主,本已无话可说,只是莘任人唯贤,炤座下多鸡鸣狗盗之辈;莘广开言路,炤空有韩珲春这样的奇才却难以听信;莘法度严明,炤意气用事,岂能治理好天下!”
苏恒的声音虽不大,却是底气十足,见梅若林并在听,继续道:“更何况,三殿下手下并无兵权,即便他有兵,又岂能以寡敌众?这次如果梅大侠杀皇帝而报恩,实则是置三殿下于死地,更是生灵涂炭的根本!何来侠义,何来报恩!”
那梅若林心里一咯噔,梅魂刀坠落。
“轩辕莘好些么?杀父夺位的逆子!”梅若林竟对苏恒的话有些相信起来,却依旧不肯接受事实。
苏恒淡淡一笑:“他若不夺位,三殿下登基之后能放过他么?梅大侠既想报恩,杀了苏某便是,也不辱你的使命。梅大侠不杀病弱者,可苏某全身瘫痪三年,受尽折磨与羞耻,一刀下去,也算救我于水火之中了。但求大侠成全。”
望着躺于锦被中一动也不能的苏恒,梅若林有些辛酸,十年前,就是这人,率先登上收复的城墙,拔下敌国大旗时,那是何等的英勇。如今,他只能躺在那里,甚至一切都需假他人之手来打理。梅若林记得,头一次听说皇帝亲手帮这骄傲的人更换身下物时自己的震惊。他真得忍受得了么?
梅若林不是杀手,梅若林是侠客。
梅若林望着苏恒伤痕累累的双眸,拾起刀。
苏恒安详地闭上眼睛。
心中真的了无牵挂了么?
不。
莘当真收拾得了三殿下么?朝臣们人心不齐,敌国蠢蠢欲动,没有自己,他真的能支撑下去?那个爱穿紫衣的小小少年,自己死了他一定很难受吧?
“我也要做你的亲人!”
难忘初次见面时他固执地抓住自己的胳膊,眼神有多深,多沉。
“那个孩子是你和谁的?”
“几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记得了。是张家的姑娘么?不对不对,好像是李家的。错了,李家姑娘太胖了,似乎是赵家的……”
天。苏恒突然想起,几天前,他帮自己清洗时,自己居然和他调情。
小孩,我对不起你,你的情我来生再还吧!
苏恒脑间闪过一一让他动容的场景,奇怪的是,明明替他而莘,死前的心里全是他,眼里,居然皆不是。紫衣的小小少年在嗔,紫衣的小小少年在怒,晃来,晃去,占据了他眼中的一切幻影。
屋外的刀剑声激荡着,莘的侍卫张信眼看已被刺客楚秋槐一剑穿腹,口喷一尺高的鲜血倒地后,堪称禁军里精英的侍卫们像是砧板上的鱼肉,被楚秋槐的软剑耍得像一个个拆了胳膊腿的木偶,眼瞅夹板被血洗,画舫成血舫,莘被一脚踢翻,宝剑更是被失手落入江中。
“轩辕莘,受死吧!”
楚秋槐的软剑更欲直取莘的喉咙。帝王莘此刻捂着被踢的小腹,竟腿上失力,逃也无能,眼瞅着软剑的剑锋直逼自己,莘心里一凉。
“朕是天子,就这样死了么,不!”莘的心里咆哮着。
忽然,从一侧扔过一只黑乎乎的飞行物,“绑当”一声,夹杂着臭烘烘的味道将软剑砸偏,楚秋槐循声望去,不见什么相貌堂堂的侠客,却看到一个白发白胡子的瘦老头,小老头鹤发童颜……满脸天真童稚的笑,一只脚上穿黑忽忽露大拇指的布鞋,另一只脚干脆光着脚丫子,躺在夹板上晃着光脚。
这楚秋槐并不是个嚣张狂妄的无知之徒,见这老头面对一船的血腥却如此悠然自得,知道是遇上了高人。然这楚秋槐并不是打不过就逃的鼠辈,见老头的一派安逸,自然只得抱着切磋长见识的目的自己先出招,这头一招,自然也是必杀招数了。
只见楚秋槐使出一招“苍云盖天”,逼出一股十分强劲的真气,软剑将一个华盖一般冲将过来,老头打个呵欠,伸着懒腰站起来,一派茫然地瞅着舞咋着过来的刺客,不曾掏出什么兵器,一副袖子不规则的卷着,更不像是能掏出什么暗器,楚秋槐的额上不由滑过一滴汗珠。
近了,更近了,老头依旧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