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岁的少年们终究良善纯挚,收了几块糕几只剑穗后,便会笑嘻嘻,乐呵呵地与他勾肩搭背论兄弟。
姑洗过后,便至季夏,正是桃花烂漫的季节。
林中花团锦簇,红粉相间,衣袍拂过花枝,徒留满袖香。
他穿过排排桃树,来到林深处,江逾白正在淬洗剑势。
执剑之人身姿飘逸如流风回雪,剑势凛冽似波浪滔天,剑声强悍似虎啸龙吟。
锐光灼灼烁烁,一路挥洒自如,磅礴旺盛的真元被恣意释放,可谓淋漓尽致。
日上三竿时,终于熄灭气势,收剑入鞘。
“有些凉了。”沈清浔言笑晏晏,一手托着茶壶,一手将茶盅递给他。
“凉茶解渴。”江逾白一饮而尽后,准备拎着壶喝,沈清浔不语,面上蕴积大片的暖色。
与此同时,身后袭来数道剑气,像是极北之地的罡风,凛而烈。
江逾白一把推开他,提剑迎去。
二人缠斗起来,一招一式皆蕴无穷威势,可却不见丝毫杀气,约摸半刻钟后,打斗结束。
来者敛势,而后,面无表情夸赞道:“多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是个女人,玉肤黛眉,朱唇乌眸,面胜锦霞灿烂。
第一眼,沈清浔意识到,原来,江逾白肖似其母。
第二眼,沈清浔认出来,这个女人是杀了他全族的人。
这么久以来,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仇恨,随着此人的出现再度破土发芽。
——其实,踏进归元山门的刹那间,他就反应过来了:
他的血海深仇就是江逾白的至亲。
腊月隆冬,北风呼号的地界,雪深一尺半,没过小儿腰。
他满七岁,跟着养他的阿婆去十方无相的第七城服徭役。
面皮任风吹皱,双脚僵得走不动路。年幼的稚子被督察用铁鞭抽倒在地。
第二鞭落下的时候,身披金红羽绸斗篷的女人把他捞起,伸脚将那督察踢到三丈开外。
那日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女菩萨,想要磕头道谢,却被赶来的阿婆扯走,阿婆告诉他:那人姓岑,是山海剑的剑主,是杀他们一族的刽子手!日后,定要亲手戮之!
阿婆苍老的音荡在识海里,久久不绝。
菩萨格外精致昳丽的眉眼逐渐扭曲,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
——定要定要亲手戮之。
日子白驹过隙般地流转。
琼林宴那夜,无风无月,唯有寒星高悬于九天苍旻。
他的江公子在台上舞剑,长剑出,惊落万千细雨绯花。
他在台下盯着他,手蜷缩在宽大的袖摆里,掌心冒出的汗浸湿手中香囊。
那是无色无味的剧毒粉末,服之,可在须臾之间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