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臂,伸手往西指,被血沫糊住的视线,拨开重重云雾,越过迢迢千里,停驻在一座青楼门口。
高悬的鎏金楼牌上书‘巫山云雨殿’。
“我爹年少时仰慕你娘,二人曾结伴外出历练。在大泽山时,我爹种了迷情障毒。于是,被你娘就近丢到了永安郡的青楼。”
丘寻越耸耸肩,神色癫狂,“事情就是这般的巧,我娘是巫山殿的乐师。
那日她正好凑足了银子为自己赎身,却因眉眼间与你娘有几分相似,而遭天降横祸。”
“她费力地生下我,遭尽苦楚,多年缠绵病榻,最后更是点了一把火,把自己烧得干净。徒留我孤身一人,北上寻亲。”
“在典客署时,我没想杀人灭口,本只准备叫宫内杀手割掉你的舌头,再留下一笔钱,可偏偏…你说你叫江逾白。”
“是归元山的江逾白,是岑书妍的儿子!”
江边两岸孤灯摇曳,明明灭灭,将丘寻越的脸映得惨白。
手臂逐渐麻木,神魂的扭曲牵扯着浑身经脉,丘寻越觉得自己快烂了,从驱壳一直烂到魂魄。
他不再说话了,而是躺回地面,开始安心地等着生命的流逝。
血月倒挂,光辉泻地。
江逾白匿在半红树荫下,脑子里的愤怒被混沌取代,一次又一次地,捋着事情始末。
良久,他回过神来,掏出怀中战帖,一簇火苗自指尖窜起,半晌,纸筏燃尽,散做袅袅烟灰。
他缓缓开口,宣布赢家对输家的最终审判:
“我不会杀你,但是会废掉你用剑的手。”
——前者为了替我娘还债,后者是替我自己讨债。
语毕,仅在须臾间,他提起脚边的剑,对准丘寻越的手臂刺去。
这一剑万分狠厉,足以穿骨透肉,断筋绝脉。
江逾白随手把剑扔进江水,没立刻返回绻云楼,而是往侧方的集市走去。
他此刻心绪颇烦躁,迫切地想喝壶酒缓缓。
“啊,白白赢了!”
黎纤抱着酒坛,桃花眼微眯,嘴角翘到飞起。
因隔着江岸,两人的对话,他听得稀里糊涂,只知白白比赢了,马上就会回来找他。
他跳下窗,跌坐回椅子上,耐心地等人。
谁知甫一落座,便见桌上的方糕酥饼杯盘狼藉,所剩无几。
顺着咀嚼吞咽的声音,黎纤茫然抬头,便见对面有个长发和尚。
他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和尚猛啜一口茶,手指窗外月,“来赏夜景,找乐子。”
黎纤木讷点头,伸出爪去掀余下酒坛的红封,却扑了个空。
“为什么抢我的东西?”黎纤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