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慧法师是寺中监院,最见不得小辈子弟口出秽语。
他拈着手中碧色琉璃佛珠,模样有出家人的淡泊,更有监院的威压,“黎施主体魄着实奇怪,可上古纪元史中记载‘扶苍役过后,妖已于千万年前绝迹’,仅凭无灵脉一点判定太过牵强。”
“没错,洪荒博物志也曾有言:有人五行属水,生来便擅操纵花疏草木。”
说话的长老是归元明心峰峰主阮欺,一把坠颈白胡,老学究的作态,为人严苛古板,在山中专门教诸峰弟子文学课。
殷无涯懒洋洋道:“既然说他是妖,那便说出他原形本体为何物,寿数有多少?”
丘氏长老笑了笑:“前有渡厄城预言,后有星盘天相,如今又多了‘无灵脉却有真元’的铁证。你们却依旧不认,真是满门的死鸭子,硬嘴巴。”
殷无涯挑挑眉,不咋顾忌地骂道:“狗屁星像?九星连珠几千年便有一次,哪次让人族灭绝了?小老儿,你可真是怕死啊!”
两为长老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两小儿辩日似的幼稚。
太吵闹了,太吵闹了,像是爆炸的菜市场。
玄慧皱眉看向岑书研,期待岑掌门能开口主持大局,叫自家长老快快闭嘴。
谁知向来锐利的女人今日格外不同,目光中带了点少有的迷茫。
岑书研手中攥着片衣角,锦绸秀缎,月白云纹打底,上面是松烟水墨的行楷。
内容暧昧缱绻,与其说像婚书,倒不如说是封情笺。
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这是离开踏雪岭时,江正初给她的,别的没说,只说是儿子给黎纤的。
岑书研总去检测儿子剑术修为,却极少去看他读书写字,正经说来,这是首次看逾白墨迹。
他字若其人,如柏竹般俊挺而端正,运势劲淬有力,笔锋处却藏着温柔,像是浩瀚的折吾海,连绵无尽头。
从堂会开始,岑掌门看了这张素帛数次,此时她无比地确定,逾白不是被黎纤蛊惑,而是满门心思地喜欢人家。
岑书研闭闭眼,指尖轻叩桌面,过了小半会儿,她拍了拍桌,制止吵翻天的长老们。
而后厉声道:“传言,天象,以及有无灵脉一事,皆不可完全证明堂下人为妖。”
她扫视满堂长老、掌门,后辈道:“若大家有什么稳妥的验妖方法尽可提出来,以免枉杀无辜。”
殿外暴雨如注,嘈嘈切切拍打在廊檐瓦角,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殿内也议声鹊起,在得到岑掌门的指令下,有些小辈子弟气氛活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