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珽瞪着看不见东西的双眼,骂骂咧咧:“专程把老夫叫回来,是为了解职。”
侯胜北这才得知,特意召还祖珽,是解除了他的开府仪同、燕郡公之位再去上任。(注3)
还能这么操作?
太侮辱人了吧。
侯胜北都要替祖珽打抱不平。
魏晋以来,刺史任重者使为持节都督,轻者为使持节、假节,不领兵权而为州刺史者,谓之单车刺史。
祖珽接下来,就是以兵权、爵位都没有的光杆身份,去担任刺史了。
“谁说瞎子就不能领兵了?不让老夫面见陛下,还大加诮责是吧。”(注4)
祖珽咬牙切齿道:“老夫必要让你们看看会有什么结果,还要让你们后悔莫及。”
“南朝来使,下面说的几件事,你且听好了。”
侯胜北竖起耳朵,被外放,被羞辱、被削职,女儿还被休弃。
祖珽愤恨至极之下,看来要做出些事情来了。
“其一、卢潜今年被召还为五兵尚书。”
这轻描淡写的短短一句话,在侯胜北心中如同一声闷雷。
卢潜乃扬州刺史,领行台尚书,坐镇寿阳,排挤走了王琳。
其在淮南十三年,任总军民,大树风绩,甚为南朝所惮。
陈顼与边将书信云:“卢潜犹在寿阳,闻其何当还北,此虏不死,方为国患,卿宜深备之。”
没想到祖珽抛出来的第一条情报,就是这等重磅消息。
“其二、淮南之地,显祖初平淮南,给十年优复。年满之后,征税烦杂。今年初高元海为右仆射,断渔猎,人家无以自资。”
高元海的后妻,是6令萱的甥女。
祖珽对他的评价毫不客气:“高元海此人,好乱乐祸,然诈仁慈,不饮洒啖肉。说陛下禁屠宰,断酤酒。”
禁杀耕牛、禁止酿酒也就算了,屠宰之事也能禁得?
侯胜北再次大受震撼,种田不能果腹,百姓只能靠渔猎谋生,却遭到了禁止,民心可想而知。
“其三、诸商胡负官责息者,宦者陈德信纵其妄注淮南富家,令州县征责。又诈送突厥马数千匹于扬州管内,令土豪贵买之。钱直始入,便出旨括江、淮间马,并送官府。”
这是赤裸裸地抢钱啊。
这样的话,淮南不要说庶民百姓了,富商土豪也肯定恨上了北齐朝廷。
十年免租的优待,荡然无存。
由是百姓骚扰,切齿嗟怨,若不是卢潜随事抚慰,兼行权略,早就不得宁靖。
然而卢潜被调走了。
祖珽讲的这三条消息,侯胜北觉得太有价值了。
“三条?得罪了老夫,岂有那么简单就算了。”
祖珽狞笑一声。
“其四、数年间山东频遭大水,州郡多遇沉溺,谷价腾踊。朝廷遣使开仓,却从贵价以粜之,而百姓无益,饥馑尤甚。加以疾疫相乘,死者十四五焉。”
“其五、天统年间,先帝收养了很多无衣无食的民女,后宫妃嫔剧增。”
听到祖珽带着讽刺的语气,侯胜北想起他与高湛的论战。
“于是毁东宫增益宫苑,右院增筑修文台,左院增筑偃武台、嫔嫱诸院中起镜殿、宝殿、玳瑁楼及圣寿堂,丹青雕刻,妙极当世。”
“二殿一楼一堂,以八百具玉珂及二万枚大小镜子装饰。室内以丁香来涂壁,屋顶用胡桃油涂瓦,房檐四周悬挂金铃千万余枚。微风吹来,叮当之声传于十里。”